內容簡介
九到九十九歲都能會心一笑,
法國狂想大師埃梅的可愛短篇故事集。
◎2007年台北電影節評審特別獎《穿牆人》原著作者
◎法文翻譯名家邱瑞鑾選譯
小姐姐德芬、金髮的妹妹瑪妮,還有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在農莊裡。不過,這樣的日子可是一點都不無聊,因為有聰敏的貓咪,直率的狗子、刻苦向學的牛、充滿正義感但也很怕主人的鴨子、溫柔的白色小母雞、想要窈窕瘦身的大肥豬等等,七嘴八舌地陪她們度過熱鬧的每一天。
本書共十七篇精彩的短篇寓言故事,除了內容趣味十足,也充分展現了埃梅在看似平淡的故事背景中創造驚奇的功力。使讀者在翻開書頁的同時,也在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當中,替自己開啟了一扇令想像力盡情飛翔的窗口。
◎法國荷諾多文學獎(Prix Renaudot)得主
◎與拉伯雷(François Rabelais)、莫里哀(Molière)齊名的法國文學巨匠
◎英國《泰晤士報》讚譽埃梅「是二十世紀最出色的法國文學家」。
◎紐約《時報書評》編輯兼著名書評家普雷司各脫(Orville Prescott):「他的機智、諷刺與冷嘲式的幽默感,令他的作品具有高度的可讀性與娛樂性。」
◎法國文學家Norman Denny:「埃梅是說故事高手,他的新鮮點子源源不絕,因此總是有許多的話想說。他筆下的主角雖然總帶著詭異與荒誕,但只要仔細觀察,會發現他 們有一種近乎狄更生式的寫實性及普遍性。對於他的主角們,埃梅時而譏諷,時而斥責……總的來說,那是一幅充斥著喧囂、悲傷、活力、複雜的人生寫照。」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馬歇爾.埃梅(Marcel Aymé)
你可能沒有聽過馬歇爾.埃梅這位法國作家,但是,也許你對2007年台北電影節評審特別獎作品《穿牆人》,還留有深刻的印象。而《穿牆人》這部奇幻又浪漫的小品,正是改編自埃梅精彩的同名短篇故事。
埃梅誕生於法國東部的鄉村佐尼(Joigny),是家中六個小孩中的老么,父親是名貧窮的鐵匠。二歲時母親去世,由擁有農莊與瓦窯的外祖父母,和經營磨坊的阿姨相繼撫養長大。從此,田園生活成為他重要的寫作主題。
1923年由軍中退役後,從事過銀行職員、保險代理和記者等各式各樣的工作。1925年,正式開始從事寫作。1926年發表小說《焚林》(Brûlebois)、《去回》(Aller Retour),1929年,以小說《死亡之桌》(La table aux crevés)獲得法國五大文學獎之一的荷諾多文學獎(Prix Renaudot)。
1933年,《綠色牝馬》(La jument verte)使埃梅在國際間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功。這部小說交錯地以第一及第三人稱觀點,透過一幅神奇的畫「綠色牝馬」的講評,揭露了法國第二共和至第三共和時期,兩個家族、三代之間長期的勾心鬥角與私密性生活,同時也栩栩如生的呈現了當時法國複雜的政治氛圍。《綠色牝馬》生猛的幽默感,誇張的人物描繪與濃厚的鄉土氣息,使得埃梅常被與拉伯雷、莫里哀等法國文學巨匠相提並論,也是埃梅的代表作品。
此外,埃梅的短篇作品在讀者間也有很高的評價。其中最受歡迎的寓言故事集《貓咪躲高高》(Les Contes du chat perché),描寫了兩位可愛的小女孩與農莊裡飼養的動物們妙趣橫生的冒險。如同埃梅自己所說,這本故事集乃是寫給「四到七十五歲的兒童」,書中的角色與情感刻畫極具魔力,連大人都難以抗拒,是埃梅寓言體作品中的佼佼者。
埃梅是位多產作家。共留有十七部長篇小說、九部短篇小說、十部戲劇、三冊童話、超過一百六十篇文章和故事,許多都曾改編成電影。至今,在埃梅曾居住的巴黎蒙馬特區仍可看到當地為了紀念他而矗立的「穿牆人」雕像。
譯者簡介
邱瑞鑾
當代法文翻譯名家,台灣台中人,東海大學哲學系、法國巴黎第八大學法國現代文學DEA(高等深入研究文憑)畢業。長年專事法文文學作品翻譯,譯筆信實流暢,致力呈現原著文風,譯著少而精緻,包括《可笑的愛》(作者米蘭‧昆德拉特別指定全新法文版翻譯),《貓咪躲高高》、《綠色牝馬》(以上二書新版皆由貓頭鷹出版社出版),《潛水鐘與蝴蝶》(2007年改拍電影,獲65屆金球獎諸多獎項),《位置》、《身分》、《小姐變成豬》、《金魚》、《戴眼鏡的女孩》、《一直下雨的星期天》並將十多年來每日進駐法國國家圖書館的讀書日記寫成《布朗修哪裡去了?一個普通讀者的法式閱讀》,並在圖書館結識法國當代文壇最會得獎、氣闊最恢弘的小說家史岱凡.奧德記,遂引介、翻譯其作品《雲的理論》(已由貓頭鷹出版)。最新翻譯力作為女性主義經典《第二性》,兩千兩百多個日子,逐字逐句殫精竭慮,終於完成勘稱譯界顛峰之作。
序
導讀
重拾狂想 南方朔
卡夫卡的小說裡,人會變成一隻蟲。卡爾維諾不但會讓無生物談戀愛,還會把一個被大礮轟成兩半的人,每一半繼續進行它的故事。至於馬奎斯的小說裡,不但人會飛上天,甚至連死了也都還能活轉來。美國小說家厄普戴克在一篇談論敘述技巧的論文裡說過,作家在敘述故事時不要囿於日常經驗,「如果他想讓人飛起來,為什麼不!」
這些在文學甚至其他藝術作品裡舉不勝舉的超自然敘述,乃是當代文學理論裡日益被重視的「怪誕」(Grotesque)、「狂想」(Fantastic),或「怪異」(Uncanny)。當代文論家巴赫金(Mikhail Bakhtin)說過:「在文學創造這個領域,浪漫主義從靜態的單調乏味,從紀實及類型化裡,合理化了浪漫狂想的偏差。最後,它合理化了怪誕及怪誕之狂想,使其成為一種對時間和即將到來事務的藝術呈現方式。這乃是浪漫主義所做的最無疑之貢獻。」「浪漫主義者經常在實體上添加創新,寫從未存在過的事務。狂想衰變成神祕主義,人類的自由從必然性裡脫離出來,並成為一種超物質的力量。」
對於文學中的怪誕狂想,當代文論已討論甚多。修姆 (Kathryn Hume)說:「文學基本上乃是模仿現實及扭曲現實這兩種動力的產物。」由於狂想以脫離共知的現實為基礎,因此,諸如違反自然(如人的不死、人的分身),科技上未發明之事(如比光速更快的旅行、科技烏托邦),以及另一個世界(如奇蹟與魔法)均屬於文學的狂想之列。
因此,文學之狂想必然違背習知的常識,恍若一則則的謊言,但無論它以童話、寓言,或者某種敘述的技巧顯示出來,這種不真的東西,卻以一種曖昧的方式和真實世界維持著關係。亞克蓀(Rosemary Jackson)遂說道:「狂想重組並倒轉真實,但他並未逃避真實,而是和它保持著一種寄生或共生的關係。狂想無法存在於一個已悲哀的確定是有限的世界中。」另外,哈奇翁(Peter Hutcheon)也指出:狂想「乃是文學寫實主義的另一個側面」,「縱使最極端的封閉狂想也仍有它的指涉之處,否則的話,這種想像即根本不可能存在。」
也正如此,文學上的非自然或超自然狂想,可以視為乃是人在這個複雜多義世界裡的一種知覺及理解模式,它寄棲在不確定性的持續中。希伯斯(Tobin Siebers)說:「它需要讀者將文學狂想中的不自然和通常的虛假拿來對比,更要探究文學狂想本身,從而狂想中的美學與社會面向始能顯現。」
對文學裡的狂想,史特拉達(Vittorio Strada)的這一段話似乎最有啟發性:「狂想呈現另一種實體,如同看不見的影像或尚不知道的密碼。它是在巖洞中的意識的一種形式,一種假設的創新,一種不可能的心智實驗,一種企圖抓住可能性的必然精神矛盾。狂想乃是除魅即解除神話的世界裡的詩學神祕學,是將經驗實體帶往形而上超實體的通道,也是對人性中謎樣及未決問題的發現。」
因此,對於充斥在文學敘述中的狂想,它的意義也就駁然雜多。有些狂想我們可以理解為是一種知覺形式,例如童話中的狂想即可能有較多這樣的意義,而在寓言及小說的狂想中,它則除了具有隱喻、暗示性的指涉、選擇性的誇張等意義之外,經常也和嘲諷相連。嘲諷在於藉著矛盾呈現荒誕,而狂想則是以矛盾來尋找意義,它們具有選擇的親和性。
而狂想的寓言和狂想的嘲諷,正是理解法國小說家和劇作家埃梅的主線。埃梅的劇作及小說多達十餘種。劇作部分尚未見諸漢譯,而小説部分,包括《貓咪躲高高》、《穿牆人》,以迄目前的《綠色牝馬》,漢譯已有三本之多。由這三本小說,埃梅那種狂想式的敘述模式已具現無遺。
《貓咪躲高高》(邱瑞鑾譯,二○一四,貓頭鷹),乃是「為四歲到七十五歲的兒童而寫的故事集」。它以一個畜牧農場的姐妹德芬及瑪妮,和她們的父母,以及農場的家畜為主的十七個故事組成,而故事則在童話和寓言之間。在童話的部分,最明顯的主題乃是「想像的力量」;而在寓言部分,最多的則是探討「角色失去」這個問題。前者予人幻想的樂趣,而後者則予人嘲諷的啟發。
埃梅的狂想以無羈的童話開始,因此小豬加上老鷹的雙翼可以飛起來,母雞經由想像可以把自己變成大象。兒童對世界的認知缺乏成人狹隘局限的因果式推理,多的則是跳躍式的,以及無關係事務的聯想、接枝、比喻,埃梅的童話將這種特性高度發揮。他的這種想像力很可以與他後來的劇作及長短篇小說參照閱讀。
除了童話充滿了狂想,埃梅的寓言也同樣以狂想為主。當豬想要變成孔雀,當豹不再想成為豹,當牛想要追求知識,或者當鹿想離開森林。這種「角色失去」即探測到了社會實際狀況的底線。文論家雅克蓀說過,文學狂想經常既述說著慾望但也排拒著欲望,「狂想文學針對或建議著文化秩序所棲息的基礎,它經常在短暫的瞬間對失序、失去律法、失去主流價值的空隙裡打開一線天窗。」「文學狂想乃是對主流文化秩序的限制所作的敘述指標。」它既顛覆,同時也附和。埃梅有關「角色失去」的狂想式寓言,即徘徊在這兩者之間。
《貓咪躲高高》是童話和寓言,《穿牆人》(李桂蜜譯,二○一一,格林)則是典型的現代短篇小說集,整本集子裡各類風格的作品紛然雜陳,但卻均以狂想為其共有的特性。「穿牆人」及「薩繽」藉著人能穿牆或分身千千萬,來探測人性限制的底線。「時間卡」和「行政命令」則藉著狂想來嘲謔自以為是的官僚體系,這幾篇小說都很可以當作狂想類型的經典作品來分析解讀。
埃梅的短篇小說擅於嘲諷,而且均以狂想或狂想式的敘述筆法來達到這種嘲諷的效果,因此他無論諷刺官僚制度、愚蠢的父親、稅官、資產階級,或者教會及一般的人性均辛辣有力,而在像〈七里靴〉等短篇希望藉著嘲諷來表達人間溫暖時,則格外能呈現出一種不同的喜感。近代思想家指出過,就思想而論,近代法國之獨特,乃在於它介於巴斯噶的唯理主義和拉伯雷的嘲謔主義之間。「拉伯雷的嘲諷」建造出法國文學中最獨特的諷刺喜劇傳統。由拉伯雷(一四八三至一五五三),延續至莫里哀(一六二二至一六七三),從此蔚為主流。唉梅無論劇作或小說,均延續著這樣的傳統。
《綠色牝馬》(邱瑞鑾譯,二○一四,貓頭鷹)乃是埃梅最重要的長篇小說,它在狂想及嘲諷的運用上更加高度的發揮,不僅可以當作狂想經典來加以分析,縱使一般讀者也都盎然有趣。
近代法國政治之混亂一如其思想之複雜多變。法國自一七八九年大革命以後,即政治長期不穩定,在極端民主與極端帝制間擺盪,不僅各方政治勢力交鋒惡鬥,甚至修改起憲法來也如同翻書及吃飯穿衣那樣的頻繁。從大革命到一八七○至一八七一年的普法戰爭,法國戰敗。拿破崙第三被俘,「第一共和」結束,這段期間法國即十易憲法,國家體制的動盪由此可見。而從拿破崙第三被俘,到一八七五年「第三共和」憲法通過這幾年間,法國政治更是亂成一團,帝制派乃占最大勢力,囊括了絕大多數農村地區,而共和派則屬少數派,「第三共和」之所以成功,乃是帝制派分裂混亂所致,始給了甘比大為首的共和派勝利的機會。
而《綠色牝馬》所發生的場景,即是從「第一共和」過渡到「第三共和」的農村。一個叫做克拉克比的農村,兩個家族,歐頓家族為共和派,馬洛雷家則為帝制派。這兩家早有積怨,普法戰爭期間,馬洛雷家的人通報普魯士軍說歐頓家窩藏反普游擊隊,致使歐頓家的母親被普魯士軍人強暴,而匿於床下的兒子知道此事,後來俟機報復。三代恩怨情仇,這是個非常史詩性格的題材,但作者卻以一種非常反史詩的方式開展他的敘述。他為了避免第三人稱的通常表達手法,讓一幅綠色牝馬的圖畫當做客觀的第三者。小說的敘述中,不僅結構、情節充斥著狂想,甚至敘述筆法也狂野至極。作者在小說中惡劣的調侃帝制派,教會,以及各種虛偽;而對素樸自然並有素樸正義的奧諾雷家則多方讚揚。尤其是對性和欲望的描寫更是「非常的法國」。
然而,狂想式的情節和敘述,在這樣的脈絡中並未因此即淪為做作,它反而產生了當代主要文論家布魯克蘿絲(Christine Brooke-Rose)曾說過的,表現出「非實在的實在」的特性。那個狂亂的時代與狂亂的人際關係與恩仇轇轕相疊,反而成了文學狂想最好的棲地。這也就是說,文學的狂想在這樣的小說中反而能以一種被統合的方式顯現了出來,一幅能夠當見證第三者的繪畫,各種不可思議的荒誕情節,甚至死人和活人都能說話……種種光怪陸離在這樣的脈絡下也就成了「不自然的自然」,而諷刺、讚揚、嘲謔等也就有了比真實更好的土壤。
埃梅的劇作與小說以狂想為一貫的表現風格,也只能從狂想這個新興的分析及閱讀範疇,始能夠理解這種表現形式的獨特性。近代的小說已愈來愈面臨更多呈現方法的挑戰,不離常識的寫實在報導寫作,文論寫作,以及圖像語言的夾攻下日益難守,藉著形式與感知領域的創新,讓小說拓寬它的疆界早已成為小說家們的普遍認知。而狂想之所以會獲得重視,也正在於它的創新特性。狂想是對複雜而不確定的世界的一種猶豫而耐久的掌握方法,是讓熟悉的事務透過陌生化而讓人開拓感知能力的技巧,透過這種感覺的重建,人始能擺脫使人挫折的有限經驗世界的束縛。文學依靠模仿與狂想,不要疏忽了狂想這另外的一面。
傍晚,爸爸媽媽從田裡回到家,看見家裡的貓咪正蹲在石頭砌成的井欄上忙著舔舔爪、擦擦臉。
「哎呀!」爸媽說。「貓咪把爪子放到耳朵上。明天還要下雨啊。」
真的,第二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田裡也去不成了。爸爸媽媽不能到戶外透透氣,心情很惡劣,對兩個女兒也就沒什麼耐心。小姊姊德芬和金髮更金亮的妹妹瑪妮在廚房裡玩,玩鴿子飛飛、玩沙包、玩紙上吊頸、玩洋娃娃,還玩扮狼吃羊的遊戲。
「整天貪玩,」爸爸媽媽嘀咕著,「就只想著玩。都已經不是小孩了!等到她們十歲,一定還是賴著正事不做,整天玩。我說你們還不如去縫縫衣服、補補釦子,或者寫封信向亞費叔叔問好還比較實際。」
爸爸媽媽數落完了小女孩,又把矛頭指向貓咪,牠這時窩在窗邊,看著雨落下來。
「就跟牠一個德性,整天遊手好閒。閣樓上有那麼多老鼠要抓,我們這位先生卻寧願呆呆耗在這裡。這樣才不累呀。」
貓咪頂嘴,說:「你們老是罵東罵西的。白天本來就是用來睡覺、閒晃的,我晚上在閣樓捉耗子時,怎麼就不見你們跟在後面說兩句好聽的呢?」
「哼,夠了!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啊!」
天快黑了,雨還是下個不停。兩個小姊妹趁著爸爸媽媽到關牲口的後棚子去忙的時候,在廚房飯桌前後玩遊戲。
「你們最好別這樣玩,」貓咪說,「等一下一定又會砸壞東西。爸爸媽媽又要大吼大叫了。」
德芬說:「如果聽你的話,就都別想玩了!」
「就是嘛,」瑪妮附和著,「和封封在一起啊呀,就只能睡大覺。」封封是小女孩幫貓咪取的名字。
封封不再說什麼,任由小女孩在廚房裡追追打打。飯桌上面有爸爸媽媽最心愛的彩釉盤子,這個盤子已經有百年歷史,是祖父祖母傳下來的。德芬和瑪妮跑來跑去,不知不覺抓住了一只桌腳,把它抬高起來。陶盤倏忽滑下來,匡的一聲掉到地磚上,破成碎片。一直蹲在窗邊的貓咪,頭不用轉過來看,就知道發生什麼事。小女孩耳根發燙,心裡只想逃。
「封封,彩釉盤子破了!怎麼辦?」
爸爸媽媽看到彩釉盤子的碎片簡直氣瘋了。他們氣得四條腿撲撲亂跳,樣子好像是跳蚤。
「這兩個淘氣鬼!居然打破了我們的傳家寶!你們就只會找麻煩呀!一定要好好處罰一頓。不准玩了,晚餐罰你們吃乾麵包。」
才說完,爸爸媽媽就覺得罰太輕了。他們商量了一下,然後笑笑的看著小女孩說:「好,不必吃乾麵包。不過,明天如果不下雨,嘿嘿!明天……你們就去梅娜姑姑家!」
德芬和瑪妮臉色立刻變得好蒼白,雙手交握,目光告饒。
「現在求饒也沒用了!明天要是不下雨,你們就去梅娜姑姑家,帶一罐果醬去給她。」
梅娜姑姑很老了,而且脾氣很壞。她已經沒有牙齒了,下巴卻長滿小鬍鬚。小女孩每次到鄰村去看她,一定逃不過她親親摟摟。親臉時扎到的鬍鬚已經很不舒服了,她偏又喜歡強迫小女孩吃著塗著發黴乳酪的麵包。發霉的乳酪還是她特別留給她們吃的。而且,梅娜姑姑老愛說這兩個小姪女跟她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還說等她們長大一定會跟她現在一模一樣。小女孩一想到這個就害怕。
「好可憐哪!」貓咪在一旁嘆氣。「為了一個破盤子居然罰這麼重。」
「這關你什麼事啊!咦!你護著她們,是不是打破盤子你也有份?」
「不,沒有!」小女孩說。「封封一直都在窗邊,沒離開。」
「閉嘴!你們呀都一樣,還要互相袒護。誰也救不了誰的!一隻只會睡覺的貓……」
「既然你們這麼說,」貓咪表示,「那我走好了。瑪妮,幫我開窗戶,我要走了!」
瑪妮打開窗,貓咪跳進院子裡。外面雨剛停,陣陣微風吹散了雲。
「雨過天青了。」爸爸媽媽高興的看著天空說。「明天一定會好天氣,你們可以去看梅娜姑姑。運氣不錯吧!噢,哭夠了沒有,再哭也沒辦法讓盤子補回來!去吧,去倉子裡拿些木柴來。」
在倉子裡,小女孩看見貓咪蹲在柴堆上。哭得兩眼朦朧的德芬依稀看見貓咪舔著爪子擦擦臉。
「什麼事?德芬。」
「我想到一件事。」她說。「如果你願意幫忙,明天我們可以不必去姑姑家。」
「幫忙,我當然願意。可是不管我說什麼,爸爸媽媽一定不肯聽的。」
「不必你去求他們啊!你剛剛有沒有聽懂嘛?他們是說,明天如果不下雨,要去姑姑家!」
「那又怎樣?」
「那麼,你只要把爪子舉到耳朵後面就行了!明天要是下雨,我們就不必去啦!」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真是好主意。」
立刻,貓咪就把爪子舉到耳後,前前後後舉了不下五十次。
「今天晚上,你們可以安心睡覺。明天雨會下得連蒼蠅都不敢出門。」
晚餐時,爸爸媽媽不停說著梅娜姑姑這個怎樣、那個怎樣。要送她果醬,他們也準備好了。
小女孩在爸爸媽媽面前幾乎藏不住這個祕密。好幾次,瑪妮一和姊姊目光相接,就忍不住想笑,她只好努力憋住氣。上床睡覺前,爸爸媽媽還把鼻子貼著窗玻璃,說:
「夜色真好!今晚真是美麗。很久沒見到這麼多星星閃呀閃的。明天一定是大晴天,方便你們上路。」
可是第二天,天空卻陰沉沉。一大早就下了雨。「這沒什麼,不會下太久的!」爸爸媽媽說。他們幫小女孩打扮好,讓她們穿禮拜天才穿的美麗洋裝,辮子結上紅絲帶。可是,雨下了一整個早上、一整個下午,一直下到晚上。最後沒辦法,只好脫掉小女孩的洋裝、解開頭上的絲帶。不過,爸爸媽媽還是很樂觀。他們說:「只是延一天罷了!明天你們還是要去看梅娜姑姑。天空不是愈來愈清、越亮了嗎!五月天,會連下三天雨才怪。」
「媽喂!」貓咪說。「你們比我以為的還兇呢!無緣無故打我這一頓。這筆帳我記下了。貓無戲言!你們會後悔的。」
要不是這一次爸爸媽媽拿牠出氣,封封早就想讓雨停了,不再耍把戲,因為牠自己也想出去爬爬樹,或者在田野、森林裡四處奔跑。這幾天為了幫助兩姊妹,自己一天到晚禁足在家,牠已經很受不了了。但是,牠現在被木屐一踢,掃帚一打,受了皮肉之痛,懷恨在心,便決定讓它多下幾天雨,根本不需要小女孩來拜託。從此以後,這件事就是牠的事了。整整八天,從早到晚,雨沒有停過一刻。爸爸媽媽只得關在屋裡,看著作物爛了根,心裡更加有氣。他們忘了彩釉盤子的事,也忘了梅娜姑姑。不過,爸爸媽媽愈來愈注意封封的舉動。他們常常壓低著嗓子窸窸窣窣的討論,沒有人知道他們腦子裡打什麼主意。
一天,天剛破曉,儘管天氣依然十分惡劣,不停下著雨(這已經是連續第八天下雨了),爸爸媽媽還是準備運幾袋馬鈴薯到車站銷往城裡去。才剛起床的德芬和瑪妮看見爸爸媽媽在廚房裡縫麻布袋。廚房桌上還放著至少有三斤重的大石頭。他們在小女孩的追問下,支支吾吾的說要把石頭和馬鈴薯一起運出去。這時候,貓咪走進來,牠很有禮貌的向大家道聲早安。
貓咪很驚訝的說:「謝啦!你們真好。」爸爸媽媽這種友善態度,牠還真不習慣。
當貓咪走近盤子低頭舔牛奶時,爸爸媽媽隨即跟過來,分別抓住牠兩條腿,硬把牠頭先腳後的塞進麻布袋,再裝進那三斤石頭,用粗繩子緊緊縛住袋口。
「這是幹什麼?」貓咪在袋子裡又踢又叫。「你們瘋了呀!」
爸爸媽媽說:「我們才不要一隻每天晚上都把爪子舉到耳後的貓咪。雨已經下得夠多了。既然你喜歡水,小子,我們就讓你泡水泡個痛快。五分鐘後,你就到河底好好擦臉、舔爪子吧!」
德芬和瑪妮一聽到就大叫起來,說甚麼也不願意封封被丟進河裡。爸爸媽媽也大叫說,他們說到做到,非把這隻只會讓老天下雨的貓咪淹死不可。封封喵嗚喵嗚的叫著,還不停在麻布袋裡胡頂亂撞。瑪妮隔著袋子抱著牠嚎啕痛哭,德芬則跪下來求爸爸媽媽饒牠一命。「不行,不行!」爸爸媽媽毫不容情的說。「決不饒過這壞東西!」忽然,他們發現時間已經快八點了,不趕快去車站會誤了車班。於是他們匆匆忙忙披上雨斗篷,戴上兜帽,準備出門。動身前,他們警告小女孩說:
「我們沒時間去河邊了。中午等我們中午回來再辦這件事。在我們回家前,誰也不准解開布袋。如果我們回來發現封封不在袋子裡,你們立刻就到姑姑家去住六個月,甚至一輩子都不教你們回來。」
爸爸媽媽後腳才跨出門檻,德芬和瑪妮就急著解開繩子。貓咪從袋裡伸出頭來對小女孩說:
「小女孩,我知道你們的心腸比誰都好。可是如果我逃出去,就會害你們到梅娜姑姑家住六個月,甚至更久,這會讓我良心不安的。所以,我寧願被丟到河裡去。」
「梅娜姑姑其實不像別人說得那麼壞,何況,六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
貓咪說甚麼也不聽小女孩這番寬慰的話,而且為了表示他心意已決,便又把頭縮回袋子裡。德芬一邊試著勸說,瑪妮則跑到院子裡,想去請教鴨子,看有沒有什麼好辦法,鴨子這時候正淋著雨,在水漥子蹚水。這隻鴨子一向行止持重、思慮縝密。為了更冷靜思考對策,鴨子把頭一歪,蓋到翅膀下。
「我們也一樣啊!如果封封被淹死了,我們難道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鴨子說:「當然,當然!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解決。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瑪妮想到她們可以徵詢農莊裡其他動物的意見。為了把握時間,她把所有的動物都集合到廚房裡。馬兒、狗子、耕牛、乳牛、小豬和雞、鴨等家禽都乖乖坐在小女孩指定的位子上圍成一圈。貓咪連同袋子置身在圓圈的中間,牠答應把頭伸出布袋看他們開會。鴨子站在貓咪旁邊,將這件事的始末對其他動物說明。了解情況之後,動物們默默的思考。
鴨子問:「有誰想出好辦法?」
「我!」小豬舉手說。「等爸爸媽媽中午回來,我就去訓他們一訓,說他們有這麼可怕的想法真是羞恥。我要跟他們解釋,我們動物的生命是神聖的;如果他們真的把封封丟在河裡溺死,那可是大罪一條。我相信他們一定懂這個道理。」
鴨子好意的點了點頭,但牠根本不覺得這個辦法行得通。在爸爸媽媽的觀念裡,豬,原本就該被醃來吃;何況小豬這番話在他們心中根本無足輕重。
「還有誰想到其他的辦法?」鴨子問。
「我!」狗子舉手說。「事情都包在我身上啦!爸爸媽媽要是敢扛起這個袋子,我就緊咬他們的小腿不放,直到他們把貓咪放出來為止。」
這主意好像不錯。雖然這個辦法讓德芬和瑪妮有些心動,但是她們還是不願意看到爸爸媽媽的小腿被咬。
「可是我覺得,」其中一隻乳牛開口了,「狗子一向很聽話,恐怕你不敢真的咬他們。」
狗子嘆道:「說的也是!一向是爸爸媽媽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有一個辦法很簡單,」一頭白色的大耕牛表示,「只要封封從布袋裡出來,然後我們放塊木頭代替牠。」
牠說:「行不通的!爸爸媽媽一看袋子裡的東西不會動、不會說話、又不會呼吸,一定立刻就發現有問題。」
封封說的確實有理,在場的動物不免有些喪氣。大家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馬兒說話了。這是一匹年邁體衰的老馬,牠身軀上的毛已經脫去大半,四肢也不時發抖;爸爸媽媽早就不要牠犁田拉車了,他們正打算把牠賣給馬肉鋪。
「我反正也活不久了。」牠說。「既然要死,也要死得有價值。封封還年輕有為,擁有貓族的美麗前程。我替牠去死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老馬兒這一席話令大家十分感動,尤其是封封,牠激動得跳出袋子,拱起背輕輕摩挲老馬兒的腿。
「你是世界上最最好的朋友、最最慷慨大度的動物。倘若我今天僥倖不死,我會一輩子記得你願意為我做這個犧牲,我由衷感謝你!」
德芬和瑪妮抽著鼻子嗚咽起來,善良的小豬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封封用爪背拭了拭眼淚,又接著說:
「可是這個方法也行不通。你盛情感人,我真心想接受你的建議,可是只能跟你說抱歉了。」貓咪對老馬兒說。「這袋子裝我剛好,裝你就有問題。根本連你的頭都裝不進去。」
經牠這麼一說,大家才忽然意識到站在封封一旁的老馬兒身量高大了許多。一隻舉止粗俗的公雞兩下看了看馬兒和貓咪不成比例的身材,忍不住放浪的咯咯笑個不停。
「安靜點!」鴨子衝著公雞說。「我們可沒有心情笑,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再說,你只不過是個跑龍套、湊湊數的角色罷了。你最好到外面待著,讓我們清靜清靜。」
「有沒有搞錯呀你!」公雞吆喝道。「我喜歡笑關你什麼事!我妨礙到你們什麼嗎?」
「天哪!牠怎麼耍起流氓來!」小豬低聲埋怨著。
「出去,出去!」所有的動物叫喊著。「公雞,你出去!」
雞冠都氣紅了的公雞在一片噓聲中走出廚房,牠嘴裡還一面說牠會報復回來的。外面下著雨,牠避到後倉子裡。過了幾分鐘,瑪妮也到後倉子來,在木柴堆裡挑挑揀揀。
「我可以幫你找你想要的東西。」公雞假裝好意的對瑪妮說。
「像貓咪的,對不對?可是封封不是說爸爸媽媽看得出來木頭不會動。」
「不會的。」瑪妮回答說。「鴨子已經有辦法了……」
瑪妮想起剛才動物們叮囑她要小心公雞,不要話太多,因此她不再說什麼,挑了一塊木頭轉身就離開倉子。公雞看她冒雨跑過院子,進了廚房。隔了一會兒,德芬帶著貓咪從廚房走出來,走到另一旁的穀倉。她把著穀倉的門,站在門檻,等封封出來。公雞瞪著大眼,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然而牠猜不透到底他們在搞什麼鬼。德芬又不時的跑到廚房窗邊,焦急的探問時間。
「再二十分鐘就正午十二點了。」瑪妮每隔一陣報告一次。「還差十分。」「差五分。」……
這段時間裡,一直都沒看見貓咪。
除了鴨子以外,其他動物紛紛撤出廚房,各自尋妥藏身之處。
「幾點了?」
「十二點整。怎麼辦?完蛋了!……聽見沒有,車子的聲音,爸爸媽媽回來了!」
「算了,」德芬說:「乾脆把封封關在穀倉。反正去梅娜姑姑家住六個月也死不了。」
她正要關上穀倉門板時,封封恰好跑出來。牠嘴裡啣著一隻活的老鼠。爸爸媽媽把車子開得飛快,轉瞬就到了馬路那頭。
德芬和封封一個箭步衝進廚房,瑪妮手指撐開袋口等著他們。麻布袋裡早就放進一塊裹著碎布、摸起來軟綿綿的木頭。封封迅速把老鼠塞進袋子,瑪妮急忙繫上袋口。這時候,爸爸媽媽的車子正好開到附近的菜園。
「小老鼠,」鴨子對袋子裡的老鼠說,「好心的封封要放你一條生路,可是你要答應一個條件,你願不願意?」
「好,我願意。」袋子裡的老鼠很小聲的回答。
「只要你在袋子裡的木頭上動來動去,讓人家以為那木頭會動就好了。」
「這個容易,那然後呢?」
「然後,會有人把這袋子扔進河裡。」
「可是……」
「沒有可是。袋子底部有一個小洞。如果太小,你可以把它咬大一點。等你聽到狗子叫的時候,就可以逃出來了。如果牠還沒叫你就跑出來,是會被踩死的!聽清楚了嗎?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准講話,不能發出半點聲音!」
「什麼鬼天氣!」爸爸媽媽一進門就抱怨。「雨都滲進斗篷裡了。一想起都是因為那隻貓搞的鬼就令人生氣!」
封封說:「要不是我被綁在袋子裡,我還會同情同情你們。」
蜷縮在木盒裡的貓咪,從布袋底下傳出來的聲音變低沉了。老鼠也配合著貓咪,故意鑽來鑽去,讓布袋看起來起起伏伏。
「我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呢!反而是你自己,你的處境才悽慘!活該,這是你自作自受!」
「別這樣嘛,爸爸媽媽,別這樣嘛!我知道你們是刀子口豆腐心。只要你們放我出來,我就原諒你們!」
「原諒我們?哈!說得可真好聽。這個禮拜以來,到底是誰讓它天天下雨的?」
「是啊,當然不是你們,你們哪有這個本事!可是,別忘了,前幾天可是你們兩個老不羞無緣無故揍我一頓的!老怪物!劊子手!狼心狗肺!」
「哇,你這隻臭貓!」爸爸媽媽氣得哇哇叫。「居然敢罵我們!」他們氣得抓起一把掃帚,往袋子上敲。包著碎布的木頭被敲得卜卜響,老鼠在裡面也被嚇得亂鑽亂竄。封封假意的尖聲怪叫。
「吃夠苦頭沒有?你還敢說我們狼心狗肺嗎!」
「我再也不跟你們說話了!」封封說。「隨便你們去吧!我反正再也不跟你們這種窮兇惡極的人說話了。」
「隨你的便,小子!反正你也沒多少時間了,我們現在就要把你扔到河裡去!」
爸爸媽媽掮起袋子,跨出廚房,不顧小女孩在背後哭叫。一直在院子裡等著的狗子也跟了上來。看狗子傷心的樣子,爸爸媽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當他們經過後倉子時,多嘴的公雞說話了:
「喂,爸爸媽媽,你們打算溺死封封是不是?可是我覺得牠好像已經死在袋子裡面了!你們看,牠在裡面像塊木頭似地一動也不動。」
「可能吧!我們剛剛才用掃帚把牠打得死去活來。」
「可是牠怎麼要死也不伸伸腿呢?」爸爸媽媽說。
公雞說:「是啊!而且,如果袋子裡面裝的不是貓咪,而是塊木頭的話,那麼就連牠的聲音也會聽不到。」
「牠剛才說過再也不開口說話了!」
聽這麼一說,公雞不再懷疑,牠也覺得袋子裡應該是拗脾氣的封封。於是,牠向袋子擺擺手,說聲拜拜。
實際上,封封正和小女孩在廚房裡繞著桌子蹦蹦跳跳。鴨子在一旁看著他們嬉戲不想掃興,但牠其實很擔心爸爸媽媽拆穿他們的把戲。
等小女孩和貓咪舞過一陣之後,鴨子開口了。牠說:「現在我們得小心,待會兒爸爸媽媽回來,不能讓他們看見封封。封封,你現在要躲到穀倉閣樓去,而且,記住,白天不准下來。」
「每天晚上,」德芬說,「我會放一些食物和一盤牛奶在後倉子裡。」
「白天的時候,」瑪妮說,「我們會上閣樓跟你說說話。」
「我也會到你們房間去看你們。晚上睡覺的時候,別把窗子關太緊,留個縫讓我進去。」貓咪也說。
小女孩和鴨子陪著貓咪走到穀倉門口。這時候,從袋子裡逃出來的老鼠,一口氣衝回穀倉。
「還好嗎?」鴨子問。
「我全身都濕透了!」老鼠說。「剛剛沿路冒雨跑回來的時候,我好怕到不了家。你們可知道我差一點被淹死呢!狗子一直到最後一秒鐘才汪汪叫,那時候爸爸媽媽都已經站在河邊,差一點就要連我和袋子一起扔進河裡去!」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鴨子說。「好了,別再待在這兒,趕快上閣樓去吧!」
爸爸媽媽回來,看見小女孩坐在桌邊無憂無慮的唱歌,他們非常詫異。
「封封死了,你們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難過嘛。那這樣,剛剛又何必哭得那麼大聲。牠應該有更真心對待牠的朋友才對。」爸爸媽媽說:「說來,牠還真是隻好貓。我們會很想念牠的。」
「我們真的很難過呀!」瑪妮急著自辯:「但是既然牠已經死了——我保證牠真的死了——我們也沒有辦法。」
「沒想到你們居然會說這種話!」爸爸媽媽很不高興。他們說:「你們這兩個小孩太無情了。我們真想,啊,真是想把你們送到姑姑家受點教訓!」
正說著,開飯的時間到了。可是,爸爸媽媽卻因為太想念貓咪而吃不下飯,他們對胃口大開的小女孩說:
「想不到你們胃口還這麼好!如果封封在這兒,牠就會明白誰才是真心疼牠!」
吃過飯後,爸爸媽媽哭得更是傷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用手帕擦也擦不乾。
「別哭嘛,爸爸媽媽!」小女孩說。「別哭嘛,勇敢一點!再哭封封也不會活過來。雖然你們打牠、淹死牠,可是這是為了大家好呀!要不然我們的麥子就曬不到陽光!想開一點嘛,剛才去河邊以前,你們精神還那麼好、那麼振奮!」
一整個下午、一整晚,爸爸媽媽的臉色都憂憂沉沉的,但第二天早晨,天空清朗,田野浴滿金光,爸爸媽媽自然而然淡忘了貓咪。接下來幾天,他們自然就更少想到貓咪了,太陽愈來愈大,田裡有好些事等著他們做,根本沒有時間懊悔。
至於小女孩呢,她們不需要想念封封,因為牠幾乎都在她們身邊。只要爸爸媽媽一出門,牠就從早到晚都在院子裡,甚至吃飯的時候也不躲起來。
一到晚上,牠就待在小女孩的房間。
一天傍晚,爸爸媽媽從田裡回來的時候,公雞特別跑去接他們,而且對他們說: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可是我好像看見封封在院子裡。」
「公雞瘋了!」爸爸媽媽心裡這樣想。他們也不理公雞就自顧自的走開了。
但是,公雞第二天仍然又跑出來接他們。牠說:
「如果沉在河底的不是封封,那在院子和小女孩玩的,就一定是牠。」
「因為封封的關係,牠愈來愈瘋得厲害。」
這一來,爸爸媽媽更加留意公雞的舉動,他們一面交頭接耳,眼睛一面跟著公雞溜。
「這公雞腦子有點問題。」爸爸媽媽說。「雖然牠看起來氣色不錯,但每天看著牠,卻也看不出來牠其實已經有點那個。時候也差不多了,反正再養牠只是浪費飼料。」
翌日清晨,當公雞再度提起封封時,就被爸爸媽媽抓去宰了。他們用燉鍋燉牠。吃飯的時候,大家都說今天的雞肉真好吃。
「天氣好是好,但也不能一直這麼好下去。再來可要鬧乾旱了。來場及時雨多好!」
連著二十三天沒有雨的日子,地幾乎都要裂了,什麼東西也長不出來。小麥、燕麥、黑麥不僅不再長高,甚至已經開始枯黃。「如果接下來一個星期都是這種天氣,」爸爸媽媽說,「麥子就會枯死的!」這時候他們尤其想念封封,好後悔一時衝動把牠溺死了,他們還責怪小女孩說:「如果你們不打破彩釉盤子,我們也不會和封封吵架。這樣的話,牠現在一定在這裡,一定會讓它下點雨。」晚上,吃過晚飯,爸爸媽媽在院子裡乘涼,看著天上沒有半些雲影,他們絕望的扭擰雙手,一聲聲呼喚著封封、封封。
一天早晨,爸爸媽媽到小女孩房間,準備叫她們起床。昨天大半夜都在跟小女聊天的封封,就睡在瑪妮的床上。牠一聽見爸爸媽媽開門進來的聲音,就趕緊躲進棉被裡。
「該起床了!」爸爸媽媽叫著。「起床了!太陽曬屁股啦!看樣子,今天還是不會下雨,實在是……」
他們突然抿起嘴巴,把脖子伸得長長、眼睛瞪得大大,看著瑪妮的腳邊。封封以為自己藏好了,沒想到卻把尾巴留在棉被外。德芬和瑪妮依然沉沉在睡夢中,連頭都蒙在被子裡,爸爸媽媽躡手躡足走進瑪妮床邊,四隻手同時抓住封封的尾巴,一把拖了出來。可憐的封封就被懸在半空中。
「啊,是封封!」
「是啊,是我!趕快放我下來吧,很痛耶!我會把一切從實招來。」
爸爸媽媽把貓咪放回床上。德芬和瑪妮老老實實的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這都是為你們好呀!」德芬強調,「你們根本也不想淹死封封。這樣牠不就不會死了嗎?」
「原來你們沒有照我們的話做。」爸爸媽媽很不高興。「我們說話算話,所以你們還是要去梅娜姑姑家。」
「喔,要是這樣的話,」貓咪跳到窗口說,「那我也要走。我跟他們到梅娜姑姑家去。我帶頭第一個走。」
這天晚上(天氣從來也沒像今天這麼炎熱過),德芬、瑪妮、爸爸媽媽以及農場裡所有的動物都集合在院子裡,圍成一圈坐定。封封坐在圓圈中心的一把凳子上。牠不疾不徐的先舔舔爪子。等牠覺得時間差不多,就把爪子提上提下,高舉過耳朵不下五十次。翌晨終於唏哩嘩啦的下了一整天雨。這是二十五天來第一次下雨,所有的人都覺得涼爽多了。園裡、田裡,還有草原上的植物開始變青轉熟。一個星期之後,小女孩聽到了一個好消息:梅娜姑姑剃掉了鬍鬚,很快找到一個男人結婚。她馬上就要跟她的丈夫搬到別的地方去,那裡離小女孩家有一千公里遠。
- ISBN:9789862621936
- 規格:平裝 / 304頁 / 25k正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