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北平:一樁19歲英國女子的謀殺案如何糾纏著搖搖欲墜的舊中國

內容簡介

  誰殺了潘蜜拉?是百姓口中的狐狸精作祟?是她性情乖僻的父親?還是一群喪盡天良的獵人?

  一九三七年七月,當太陽旗插在中國的國土上面後,這樁慘絕人寰的謀殺成了懸案。七十五年後,現在終於水落石出。 
   
  北風夜裡來,冰霜覆水面,我們的姐兒一旦消失就不回來⋯⋯
    
  一九三七年一月八日,破曉後又是寒冷的一天,狐狸塔又變得一片空蕩蕩。一群野狗好奇地在溝邊的某物四周繞個不停,聞來聞去。那是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體,以極奇怪的姿勢躺著,而且已經結霜了。她的手腕上戴著一支名貴手錶,時間剛好停在午夜後不久。

  發現一具白人女屍的消息像野火般傳了開來,而且現場是因為狐狸精作祟的傳說而聞名的狐狸塔。躺在面前這一具死狀奇慘無比,支離破碎的女屍就是潘蜜拉.威納——這位十九歲的白人女子,是前駐華領事愛德華.威納的養女。
    
  一個擁有輝煌過去的奇怪父親、晚上有狐狸精作祟的北平內城、於法不容的性事、一點點鴉片煙的氣味、四處流傳的醜聞,一個無惡不作而墮落的北平底層社會洋人圈,高傲的英國外交官刻意阻礙此案之偵辦,⋯⋯。這一切都發生在已經無法避免戰事全面爆發的中國,隨著中日爆發戰爭,這樁曾轟動一時的命案也成了懸案。

     中國歷史專家保羅.法蘭奇以七年時間收集整理、研究潘蜜拉.威納凶案的來龍去脈,重建了這起懸案的調查過程,也掀開了舊北平鮮為人知的面貌。

本書特色

  .愛倫坡獎2013年最佳犯罪實錄獎
  .2013年非小說類匕首獎
  .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榜
  .英國榮譽電影公司(Kudos Film and Television)改編成電視劇。

名人推薦

  冬陽 推理評論人
  但唐謨 作家
  張東君 推理評論家
  詹宏志PChome Online 董事長
  鄭瑞隆 國立中正大學犯罪防治學系教授
  聯合推薦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保羅.法蘭奇Paul French


  1966年生於倫敦,並在那裡接受教育。在格拉斯哥大學取得碩士學位,後於城市文學研究所攻讀中文。在中國生活二十多年,是當代中國問題分析師和評論家,為《中國經濟季刊》、《中國經濟評論》等雜誌專欄作家。著作《午夜北平》獲得愛倫坡獎2013年最佳犯罪實錄獎、國際匕首獎2013年最佳非小說獎,並即將被英國榮譽電影公司(Kudos Film and Television)改編成電視劇。

    主要著作:North Korea The Paranoid Peninsula: A Modern History(北韓:偏執的半島的現代史)、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 China Foreign Journalists From Opium War to Mao(鏡裡中國)、The Old Shanghai A-Z(舊上海的A—Z)和The Badlands: Decadent Playground of Old Peking(荒地:舊北京的失樂園)等。

譯者簡介

陳榮彬


  一九七三年生,輔仁大學比較文學博士,目前為台灣大學台文所、輔仁大學外語學院與健行科大語言中心兼任助理教授,研究專業為英、法、美、台等國現代主義都市小說以及小說理論研究。譯作總計二十餘本,包括《喬伊斯:永遠的都柏林人》(左岸)、小說大師費滋傑羅第一本作品《塵世樂園》(南方家園)、間諜小說大師勒卡雷刻畫冷戰時代的力作《諜影行動》(推守),以及美國恐怖驚悚小說大師史蒂芬.金的末日小說經典《末日逼近》等等。賜教請洽email帳號:cooljazz73@hotmail.com。

目錄

關於《午夜北平》一書的撰寫
謝詞
第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二章  狐狸塔的屍體
第三章  北平市警方
第四章  野狗與外交官
第五章  展開調查
第六章  潘蜜拉其人其事
第七章  一位老中國通
第八章  盔甲廠胡同
第九章  六國飯店的「雞尾酒時間」
第十章    深入「荒地」
第十一章 人鼠之間
第十二章 長眠北平
第十三章 一位可敬的有力人士
第十四章 激進與時尚的混和體
第十五章 牛年屬火
第十六章 令人不寒而慄的東昇旭日
第十七章 造訪底層社會
第十八章 船板胡同
第十九章 獵人們
第二十章 獲邀赴宴
第二十一章 好不了的傷口
譯後記 (陳榮彬)

 
內容連載
 
第四章  野狗與外交官
 
首先意識到此案錯綜複雜的,是托馬斯署長。托馬斯於一八九八年在北平擔任英國外交人員,當時年僅十九歲,幾年後,因為健康因素而辭職。但他仍繼續待在北平,在管理使館界事務公署找到一份工作,他的效率、手腕與交涉時的強硬態度是出了名的,而這些特色也許是遺傳自他父親──一個住在舒茲伯利鎮(Shrewsbury)、靠買賣牛隻為生的精明商人。托馬斯深知,中國政府把威納視為中國的友人,因此北平的偵緝隊將會承受必須盡快破案的壓力。
 
每當有外國人於北平死於非命,其所屬國家的使館將會受邀提名全權代表,由其隨時掌握辦案進度,這可以說是標準程序。這些代表並無實權,不能逮捕任何人,若無中國警方的允許,也不能偵訊嫌犯。他們純粹只扮演著觀察員的角色,一個中間人。
 
托馬斯知道,在調查過程中,英國人當然會指派一個代表,而且那個人一定是使館人員。既然潘蜜拉是個高階外國官員的女兒,即便他已經退休了,這仍然會是一個動見觀瞻的案子。讓事態更為複雜的是,英國領事尼古拉斯.菲茨莫里斯(Nicholas Fitzmaurice)向來不喜歡威納。兩人多年前就因為工作而鬧翻了。
 
然而,韓署長對於英國使館指派代表這件事是有意見的。當他們倆還在犯罪現場時,他就跟托馬斯提出抗議,表示他們一定會干涉辦案。而死者不是被臨時起意者在暗巷裡刺死,也不是被搶劫犯誤殺,或者是在酒吧裡心臟病發。
 
這是一件可怕而深不可測的案子。不管是因為與家人發生紛爭而演變成一樁暴力悲劇,抑或是情殺、仇殺,還是兩者兼而有之,都已經夠糟糕了,但是像這麼年輕的英國女孩被殺掉,而且第一現場看來是東交民巷外的北京,同時又發生在城裡陷入一片緊張局勢,人心惶惶的時刻,肯定會讓政府提高警覺。
 
托馬斯知道他們的行動必須快一點,於是提出了一個折衷方案。韓署長應該搶在英國使館之前,主動提出一個英方不能拒絕的人選。托馬斯知道,因為是這樣的案子,反正英國使館裡本來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在年資或經驗上是夠格的。有鑑於這起罪行實在太過嚴重,當然也不該是由使館界巡捕房的人來擔任代表。
 
托馬斯心想,英國使館也許會想要從上海那邊調人過來,而在英國人執掌大權的上海公共租界裡,治安事務的負責人是強悍而有經驗的巡捕房總巡──斐德烈.傑拉德少校(Major Frederick Gerrard)──來自蘇格蘭高地的他曾在印度的印度陸軍與英國警隊服務,後來又曾於美索不達米亞的巴斯拉市(Basrah)擔任警局副局長。托馬斯知道傑拉德,他很厲害,是警察中的警察,但是也認為在這混亂的時代裡,他有可能同時跨足上海的警界與英國的情報圈。還有,此刻令他忙不過來的,是該市黑幫對峙的問題,他們正在為利潤豐厚的販毒與賣淫生意而火併,用芝加哥幫派街頭槍戰的方式爭奪掌控權。近來還爆發了一起又一起上海權貴遭到綁架的案件,而日本人越來越挑釁,這已經夠麻煩了。傑拉德手上還有許多謀殺案要處理,即使要他派手下過來,他都不願意了,更何況是他自己。
 
所幸,托馬斯跟韓署長說,他知道某個警官有完美的辦案背景,那就是在天津英租界巡捕房擔任總巡的理查.丹尼斯總探長(Detective Chief Inspector Richard Dennis)。丹尼斯總探長能力極強,經驗豐富而且有獨立思考能力。他曾在蘇格蘭場接受訓練。
 
英國使館實在沒什麼理由可以否定一個待過蘇格蘭場的資深警探。此外,丹尼斯效力的對象是天津英租界當局,嚴格來講,並非英國政府員工。英國使館也許會施壓,但是丹尼斯有能力抗拒那壓力。
 
他是那種想要發掘真相的老派警界前輩,而且過去曾接受過最好的訓練。托馬斯試著要傳達給韓署長的訊息是,丹尼斯不是個外交官,他不是那些老傢伙的同路人,也不是政客。他就是個警察,如此單純而簡單。
 
最後,韓署長同意了,托馬斯離開後,以使館界巡捕房總巡的身分打電話到天津的英國領事館,提出正式請求,要他們暫時把丹尼斯總探長派到北平來。
 
稍後,韓署長於那天晚上穿越王府井大街車站後面的胡同,前往距離不遠的北平協和醫學院。這個醫學院的附設醫院是全北平最先進的醫學中心。在傳教士的幫助之下,醫學院創立於一九○六年,如今資助者是美國石油大亨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與其基金會,一直以來,這裡都是一個同時聘用中國與外國醫生的地方,並且把聰明的年輕中國人送到美國受訓,招募歐美專家來學院工作,甚至還幫其外國員工蓋了一批批洋房。用北平的標準看來,協和醫院是一家現代化、乾淨而有效率的醫院。除了上海之外,中國沒有任何地方有像這樣的醫院。
 
韓署長走進那如同迷宮一般的醫院建築,它的格局是傳統的北平建築樣式,但是在各個側邊都有西式樓房。它看起來就像紐約或波士頓的醫院,四、五層高的樓房純粹是依照功能性設計出來的,唯一的不同是當你把頭一抬,就能見到建築師把中國建築的華麗元素也融合了進來:包括綠色的鞍形屋頂,傳統的燕尾式飛簷。韓署長有所不知的是,當初建議加上這些裝飾的,是該院籌備委員會的一員,他不但是個中國建築的專家,也深信應該保留北平的傳統天際線──他就是愛德華.威納。
 
夜裡的醫院一片沉寂。大門守衛聚在入口旁的一個小屋裡,圍著一個炭火盆取暖。韓署長直接到病理部去,在那裡遇見擔任主任的王醫師。韓署長知道,王醫師一直都是在首席病理教授胡正祥1醫師手下做事,而胡醫師是他欽佩的人。胡醫師畢業於哈佛醫學院,經驗非常豐富。
 
王主任陪著韓署長來到解剖室,室內與外面世界形成強烈對比。裡面撲滿了潔淨的白色瓷磚,到處都是閃閃發亮的不鏽鋼設備,架上擺著一罐罐化學藥品,燈光投射在一盤解剖刀與其他醫療器具上。
 
胡教授一邊洗手,一邊向韓署長點頭致意。王醫師已經站定位,手拿寫字板與筆,準備要做詳細的記錄。潘蜜拉的屍體被擺在台車上,由隨員推出來,將她抬到角度稍稍歪斜,四邊有細槽可以把血液接住的解剖檯上。消毒水與潔淨的味道馬上被死屍與傷口的味道給壓了過去──喉嚨後方已經乾掉的血漬傳來一股熟悉的金屬味,另外夾雜著一股挺像蘇州胡同市場裡的炸豬排味。不管是中國人或洋人,變成屍體後的味道都一樣。
 
潘蜜拉身上的衣服都被脫掉了,儘管經過清洗,身上還是布滿了令人不忍卒睹的割傷、砍傷與瘀傷。她的胸板還是跟韓署長在狐狸塔時看到的一樣,有個大窟窿。事實上,在血漬與泥巴都被清洗掉之後,他才看出她身上有許多戳刺傷痕──數都數不清。因為胸口被切割開來,這具赤裸的屍體看來寬得不可思議。
 
韓署長發現他很難想像潘蜜拉的臉長什麼樣(他還沒有看過她的照片),但是在強烈的燈光下,看得出她的臉上有雀斑。他也注意到她有一雙小手,兩隻都緊握著,大拇指往內縮進拳頭裡,因為屍身僵硬而緊緊地卡住。
 
解剖室裡還有另一個病理專家:資深顧問威廉.葛蘭.艾斯普蘭醫生(Dr. William Graham Aspland),就是他正式提出驗屍的要求,並且指定胡教授來擔任潘蜜拉的主刀病理醫師。他們倆都穿著西裝、襯衫,打著領帶,外面再套上綠色手術袍。
 
跟韓署長一樣,他們都覺得在自己見過的屍體裡面,這是最支離破碎的其中之一,而光是這點,就能顯現出此案的特別之處:因為胡教授幾乎每天都要做驗屍工作,而艾斯普蘭醫生則是一位專攻鴉片煙癮的英國內科醫師,過去在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也曾於法國、比利時的戰場上負責清理死者屍體。
 
此時已經過了晚上十點,但是因為韓署長要求必須在今晚完成驗屍,以便讓他們可以開始辦案。根據過去經驗,他們有二十天的時間可以破案。過了這段時間,破案的難度會增加很多,因為局裡會重新指派辦案警探,而總局的高層也會對這件案子失去興趣。艾斯普蘭同意在深夜驗屍,並且立刻請來了胡教授。
 
他們開始驗屍。首先他們先為屍體秤重(九英石四英磅2),量身高(五尺五吋)。有什麼明顯的臉部特徵嗎?沒有,不過胡教授注意到她有一雙罕見的灰眼,以及長長的睫毛。他們估計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十點到今天凌晨兩點之間,但是胡教授無法做出更精確的判斷。死因是右眼周圍遭人持鈍器重擊了幾下,頭骨因而破裂,造成腦部大量出血。也許在她受到第一下重擊之後的兩、三分鐘就已經死掉了。大部分的可怕傷痕都是死後才造成的。
 
當晚王主任的記錄顯示,潘蜜拉遇襲時一定是站著面對兇手,這顯示她可能認識他。致命的那幾擊是從近距離揮出,而且力道非常大。潘蜜拉與兇手兩人靠得很近,可能是在一狹小的空間裡。他比她高的可能性很大,那幾下是由上往下打在她的頭骨上,就像以石擊卵。傷口流出的血無疑地擋住了她的視線,也導致她跌在地板上,死在她躺的地方。兇手很有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胡教授把所有傷口記錄下來。韓署長與幾位醫生確認了一件事:傷口造成了大量失血,因為狐狸塔的現場沒什麼血跡,這也坐實了他的懷疑──潘蜜拉是在別處遇害的。在某處一定有大量的血跡。
 
胡教授估計,兇手在她死後用於砍屍體的凶器,其刀刃大約有四吋長,可能是一把雙面刃。喉嚨也是在她死後被割開的,氣管完全遭割斷。看來她是被人亂砍亂刺,每一道傷痕的長度與深度皆不同──描述傷口時,胡教授的用詞是「狂亂的手法所致」。韓署長注意到,儘管潘蜜拉的衣裙都遭扯破,但是上面並沒有被刀子劃開的破洞,這表示兇手在亂砍之前先脫掉了她的衣裙。
 
潘蜜拉的右臂也幾乎被砍斷,刀刀見骨。胡教授猜測,這些傷痕是兩種不同的銳利刀鋒造成的。肱骨(肩膀到手肘之間的骨頭)有兩處裂痕,是胡教授無法辨認出來的沉重鈍器造成的。因為傷口周圍組織沒有大量出血的痕跡,他相信兇手也是在她死後才想把手臂砍斷。艾斯普蘭也同意這說法。
 
不管是否只有一人下手,兇手似乎想要分屍,也就是在棄屍前想要先將其肢解。肩膀上肌肉的傷口絕非一般刀子可以造成,一定是某種專門用來切割東西的工具。
 
接下來,胡教授開始查看潘蜜拉的胸膛,屍體從喉嚨到骨盆之間遭人剖開,兩邊被拉了開來。胡教授注意到,「總的來講,從切痕可以看出此處有部分的肉被人一整塊拿走」。一大片皮膚不見了,包括潘蜜拉一部分的乳房。
 
女屍在狐狸塔被發現時穿的那件羊毛衫沾有血跡,但是量不多,這顯示兇手先脫去她的衣服,然後在她大量失血後再把部分衣物穿回去,沒幫她穿上內衣與長襪,而且那破掉的裙子、襯衫與羊毛衫都是胡亂穿回去的。此刻韓署長已經可以確定,潘蜜拉並非在狐狸塔遭到謀殺與毀屍,第一現場一定是在別處。
 
此刻胡教授覺得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記錄他的發現,因為太奇怪而不可思議。兇手在取下胸部與肚子的皮膚後,潘蜜拉遭到開膛,所有的肋骨都外露,而且兩邊各六根、一共十二根肋骨都被往外折斷,她的心臟、膀胱、腎臟與肝臟都被掏走了。
 
要把肋骨往內折斷並非難事。只要往胸腔的兩側重擊就可以了,而且人們在跌倒、打鬥或者車禍時,也常會出現肋骨骨折的傷勢。但是,如果想要往外把那麼粗、那麼硬,而且天生彎曲,不好施力的肋骨折斷……
 
儘管證據就這樣擺在他們眼前的桌面上,幾位醫生還是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他們沒有一個願意大膽猜測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還有為什麼要這樣。實在難以想像這種行徑背後的動機。光是開膛還不夠,兇手還把手伸進去掏出那些器官。看來潘蜜拉是死在一個瘋子的手裡。
 
驗屍工作持續進行著。胡教授注意到,肺部與腹部之間的橫膈膜被開了兩個平整的切口。他相信兇手用的若不是外科醫生的手術刀,就是專門用來截肢的刀子。這不是業餘人士胡亂砍出來的。兇手也把潘蜜拉的胃連接著食道與小腸的地方割掉,儘管胃還在她的體內,但已經沒有跟任何東西連接在一起。為了進一步檢查,醫生們把胃掏了出來。
 
韓署長提了一個問題。這個體內的損傷有可能是狗或者其他動物造成的嗎?他想到的是,有人提到,那天早上有黃狗在狐狸塔旁邊出沒,後來才被趕走。
 
但是胡教授認為不是。橫膈膜與腹腔上的切口是利器造成的。那傷口太過利落平整,所以不可能是動物所為,而且屍體上面也沒有任何被狗咬的痕跡。黃狗是無辜的。
 
潘蜜拉身上的傷實在太多了,在知道絕大多數的傷口都是在她死後才產生的,也許會令驗屍小組對此略感寬心:那女孩遭受這暴行時如果還活著的話,他們的心情肯定會更差。她雙手的下臂有幾處在死前就出現的擦傷,也許是掙扎造成的──儘管掙扎的時間看來並沒多久。似乎潘蜜拉遇害的順序是先遭人殺掉,接著大量流血,最後被毀屍,但這三件事並不全然是在同一個地方發生。
 
當韓署長問說潘蜜拉是否遭人強暴,胡教授無法確認,儘管此刻已經過了午夜,艾斯普蘭又把另一位同事給請來,他是協和醫學院的婦產科教授──詹姆斯.麥斯威爾醫生(Dr. James Maxwell)。幾年前麥斯威爾曾寫過一篇報告,指出中國鄉間有許多不適任的產婆用掛肉的鉤子來接生,導致母子雙亡,此事於當時曾引起一陣風波。
 
此時他檢查潘蜜拉是否曾有過性行為或者遭人性侵,他的結論是她最近曾經有過性行為──她並非處女。但他無法確認那是否出於你情我願,或者是在死前或死後發生的。當時的科技還不夠先進。潘蜜拉的陰道也遭人割傷,但是麥斯威爾同樣無法確認此事發生的時間。韓署長問他是否覺得這是色情狂所為,麥斯威爾說很有可能。
 
當晚最後一個參與驗屍的醫生是哈瑞.范戴克(Harry Van Dyke),他是醫學院為了建立藥理學系而延聘來的。范戴克很快就排除了她被人下毒的可能性,而且驗不到殘留的三氯甲烷。儘管潘蜜拉有喝酒,但酒精濃度不高,而且並未被下藥。范戴克也斷定,前一晚的某個時刻她曾經吃過中國菜。
 
驗屍工作完成了,胡教授要求把這幾點記下來:在遇害前,潘蜜拉.威納是個健康而成長狀況良好的女性,年約十八、九歲。她的牙齒很健康,不過後面有兩顆牙齒被醫生拔除了,而她的門牙有最近才出現的缺口,他認為應該是掙扎造成的。
 
他們開始討論剛剛的發現,還有無法確認之處。從潘蜜拉的傷口看來,兇手下手時的精神狀態是暴怒而瘋狂的,但也顯示這是擅長使用手術刀、對解剖術有基本了解的人所為。胡教授認為,如果兇手的技術夠好,那麼就有可能在半小時內將屍體肢解成這樣;如果技術較差,那就要花上兩三個小時。
 
韓署長問說,這一切是否必須在室外完成,或者是兇手需要在室內的燈光下進行,胡教授無法確定,但他認為,儘管兇手的手法純熟,但就算是個屠夫或者獵人,至少也需要一點燈光,絕對無法摸黑做到。
 
關於支解的先後順序,胡教授相信,她在死後先被剖開了胸膛。這會導致大量出血,而不管兇手有幾人,一定會全身沾滿了血液。然而,在潘蜜拉的肚子被切開前,血就已經流光了,這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她的腹腔沒有血──兇手在掏出其體內器官之前,就已經先讓血流乾。她的血管沒有阻塞的跡象,因此胡教授認為她是在死後不久就被放血,而不是過一陣子──最多不會超過五、六個小時。
 
大概在黎明之際,屍體被運往附近的太平間。當韓署長要離開協和醫學院的時候,媒體已經守候在外面,大部分是外國記者,一個個都冷到不停地跺腳。韓署長沒有心情跟他們講話,此外他也知道,自己最好還是不要把剛剛在解剖桌上看到的景象透露出來。他只說了一句,「無可奉告」。
 
潘蜜拉的謀殺案在週六登上了中國沿岸城市各大早報頭版。上海《大陸報》(China Press)的頭條新聞標題是:「前英國領事之女遭發現身亡,屍體支離破碎」。記者四處打探消息,此刻韓署長沒跟他們講任何事,此案宛如一則謎語,新聞報導錯誤百出。但這件案子的消息還是不斷出現在中國的每一份報紙上,其後甚至躍上世界各大報的版面。潘蜜拉的年紀被寫成在十五到十九歲之間,有好幾個版本,而且所有的報紙都包含這麼一個錯誤的細節:她的屍體慘遭野狗啃齧。
 
報紙大幅報導她父親的事業,還有她的屍體被人在狐狸塔發現一事,距她家僅僅兩百五十碼之遙,而且就在東交民巷這個外國人的地盤附近。
 
還有,報上也刊登了當地有關於狐狸塔鬧鬼的迷信,狐狸精因而躍上了頭版。北平被描繪成一個神祕的地方──至少這一點是真的。不過,此刻許多報紙都說,事實上是威納自己發現了女兒的屍體。據報導指出,他於外出找女兒時偶然發現其屍體,而且他還對著黃狗丟石頭,才沒讓牠們把屍體咬爛。
 
儘管協和醫學院那邊也沒人跟媒體說些什麼,但媒體早已知道屍體的慘狀,還有部分器官不見了,所以紛紛暗示這是一樁最恐怖的殘殺凶案。記者的消息來源是去過現場的人。北平警方的韓世清署長被列為負責調查的警官,沒人提及蘇格蘭場與本案之關係,大英帝國領事館也沒有評論。
 
在太平洋另一邊的美國大陸上,《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是這樣報導的:「一名英國女孩被發現陳屍在哈達門與狐狸塔之間的明城牆下,震撼了全北平。」這報導實在太精確了,全北平都很震驚,任誰都可以感受到恐懼的氣氛在全市瀰漫開來。
 
儘管北平人已經在入侵者的威脅下生活了幾個月,儘管每個人都知道,當日本人的鐵蹄踏下來,死傷一定慘重,但如今全城的恐懼情緒又被提升到了新的高點。狐狸塔的那一具遇害者屍體似乎具體地象徵著,威脅已經昇華成一種野蠻狀態。這不是暗殺,也不是政治仇恨,而是一個無辜女孩慘遭屠戮。城裡所有人的恐懼如今正融合在一起,那即將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慘事如今有了一個名字──潘蜜拉.威納。
 
 
 

午夜北平:一樁19歲英國女子的謀殺案如何糾纏著搖搖欲墜的舊中國

Midnight in Peking: How the Murder of a Young Englishwoman Haunted the Last Days of Old China

  • 定價:350 (HKD117)
 
 
  • ISBN:9789866841484
  • 規格:平裝                                             / 336頁 / 17 x 23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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