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虛線的惡意》
正義與惡意,只有一線之隔。
日劇編劇大師野澤尚探討媒體良心之作!
王文靜(商周集團執行長)、詹怡宜(TVBS新聞部總監)、
戴立忍(導演)、陳國偉(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所副教授)、
周偉航(人渣文本)、小葉日本台 盛讚推薦!
新聞是客觀的事實,還是扭曲的真相?
新聞工作人員可能是滿腔熱血的正義先鋒,
也可能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惡意;
或許,你看到的,
只是「別人要你看到的」真相……
「什麼叫做主觀的真相?當它在電視上播映時,就變成刀子,變成手槍了。你們那種自私的真相,可以把一個人完全從社會上抹殺掉......」
首都電視台新聞剪接師遠藤瑤子剪輯的新聞檢證單元,常大膽暗示熱門疑案的凶嫌,成為收視率最高的新聞節目,也引來台內主管的嫉妒和輿論的批評。
一日,某郵政省官員將一捲錄影帶送到瑤子手上,錄影帶的內容,暗示近來政府一宗不法利益交換的主謀身分。瑤子憑著一貫的直覺剪接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不露痕跡地讓螢幕前的觀眾目不轉睛地認定了某些「事實」,結果掀起軒然大波。
接二連三的蓄意騷擾、陸續接獲的偷拍錄影帶,拍攝者和被拍攝者的心理攻防,面對這些後果,瑤子該如何應付,怎樣脫身?被五百二十五根掃描線的光輝照亮的每一個角落都是謎團,也都是線索……
當所有觀眾都認為新聞畫面公開了隱藏的真相時,
不為人知的惡意其實已經悄悄滲入;
拍攝者與被拍攝者創造出了由虛線構成的電視畫面,
正義,是否真能在其中彰顯?
名人推薦
★ 日本第四十三屆江戶川亂步獎得獎作品
★ 王文靜(商周集團執行長)、詹怡宜(TVBS新聞部總監)、戴立忍(導演)、陳國偉(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所副教授)、周偉航(人渣文本)、小葉日本台 極力推薦!
★ 當事件的兩造各說各話,不深入追查真相就逕自以羅生門帶過,這叫媒體的墮落;當有圖有真相淪為看圖說故事,這不僅是編輯檯的無知,也會是心態上的一種傲慢;電子媒體是最快速也最具影響力的傳播工具,由525條虛線架構出的電視螢幕,你我看到的新聞又有多少真實? ──小葉日本台
★ 做為倫理學的教學者,我會推薦本書給我傳播科系的學生,並鼓勵他們再三反芻本書結語的意義。我也認為一般背景的讀者,亦可透過此書瞭解到媒體的善惡價值並非表面上的直覺與明顯。 ──周偉航(人渣文本)
★ 這是一本精采好看的小說,也是一本值得電視新聞工作者閱讀與思考的參考書。跟隨遠藤瑤子經歷這一趟:從被投訴到發揮正義感、從全心投入滿足觀眾,到自省調查與終究戲劇性的發展……對電視新聞或影像工作者來說,將是一段需要認真面對的省思過程。 ──詹怡宜(TVBS新聞部總監)
★ 《虛線的惡意》可以說是被譽為「文學的、哲學的、推理的」野澤尚,對於自己長期工作的媒體,所作出最犀利且深沉的批判,多少以追求真相為名的新聞報導,卻其實是為了收視率及商業利潤,而創造出來的惡意虛象。 ──陳國偉(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所副教授)
★ 《虛線的惡意》一書……個性洋溢,文筆過人,人物的登場皆經過精心設計,表現方法獨特。 ──江戶川亂步獎評審評語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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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野澤尚
「……我恍然發現,操作電視機前觀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身為連續劇編劇家,我令觀眾又哭又笑,喚起他們的憤怒,我才是專業的騙子。為了自戒與警惕,我寫成了這篇小說。」
1960年出生於日本愛知縣名古屋市,日本大學藝術學院電影系畢業。1985年獲得第九屆城戶獎,同年以電視劇《你殺了我吧》成為劇作家,之後活躍於電視、電影與小說界。曾三度入圍江戶川亂步獎,1997年以《虛線的惡意》獲獎;同年另以《戀愛時代》獲島清戀愛文學獎。1999年以電視劇《結婚前夜》與《沉睡的森林》獲向田邦子獎。2001年以《深紅》獲得第22屆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2004年在東京住處自縊身亡,原因不明,得年44歲。 -
譯者介紹
劉子倩
「這是我譯的第一本小說。當年因替電視台譯影片,與此書主題沾了一點邊,於是被輾轉介紹給編輯,從此與翻譯推理小說結緣。當然我個人也很喜歡這本書,每次翻閱仍有所觸動,彷彿看到一個孤獨的靈魂。」
政治大學社會系畢業,日本筑波大學社會學碩士,現為專職譯者。譯有小說、勵志、實用、藝術等多種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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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瑤子曾經多次回想,一切都是從那天早上的那通電話開始的。
電話響了兩聲後,瑤子拿起話筒。
「喂?」
「請問是遠藤瑤子小姐家嗎?」
電話那頭的男人,以聽來像舞台劇演員般清亮的聲音問道。
「是的。」
「您是在首都電視台工作的遠藤小姐嗎?」
「是的。」
對這個仔細確認身分的人,瑤子不禁提高警覺。她立刻想到,也許是觀眾打來抗議的。
「我在郵政省工作,我姓春名......」
從來沒聽過的名字。
「這是我頭一次打電話給您。事實上,我有一捲錄影帶想請您過目......」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她打斷男人的聲音。
「我在郵政省與電視相關的部門工作,可以看到首都電視台新聞部的員工名冊。我知道這樣做很冒昧,但還是鼓起勇氣打電話給您。」
「你說的錄影帶,是類似獨家情報之類的東西嗎?」
有時觀眾會寄來家用錄影機拍下的畫面。例如在少棒賽的球場上發生的龍捲風,草地賽馬的落馬鏡頭或是貓咪走鋼索之類的,晚間新聞甚至還有一個單元專門播放這類民眾拍攝的影像。
「我只是負責剪接的人,這種事情請你去找執行製作......」
「我希望遠藤小姐務必過目一下。」
「我當然會看......」
「這捲帶子裡,該怎麼說呢,有些耐人尋味的問題,現階段我只想給我信賴的人看。」
「你這麼說,我很為難......」
「只要今天您能抽出三十分鐘,我會把帶子交給您,說明事情經過。我可以去電視台附近,您能抽空見個面嗎?」
雖然語帶強迫,但似乎不像在胡扯。
「還是請你跟執行製作聯絡好嗎?他姓赤松。」
「拜託您,請您跟我見面。我每週都看『事件檢證』,除了遠藤小姐,我不想把這捲帶子交給任何人。」
「你這樣做,讓我很為難......」
「我也很為難,請您一定要幫助我。」
聽起來是那種走投無路的人乞求救援的口吻。
「好吧。」瑤子嘆著氣說道。
即使拒絕,這個男人八成會再打來。在做下週的特集企畫前,最好先把雜事處理掉。
「下午一點,在防衛廳前一家名叫『拉克羅』的咖啡廳碰面,可以嗎?」
「沒問題。我會在桌上放個藍色信封作記號。」
掛掉電話後,天氣已在不知不覺間變陰了,厚重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
一個討厭的天氣。
位於防衛廳前的大路邊,充滿裝飾藝術風格的「拉克羅」咖啡廳,以咖啡一杯八百圓聞名。這個時候人們多半聚集在供應午餐的店內,所以這間正面有裝飾窗、店內鏡子環繞的高級咖啡廳,顯得十分冷清。
瑤子在一點過五分抵達店內,用不著找藍色信封,就知道是那個背對門口坐著的男人。
她在牆上的鏡中和那個男人目光交會。男人似乎也一眼認出瑤子,立刻站起來轉過身,以目光示意瑤子坐下。
他的身高大約有一百八十公分,穿著深藍色的西裝,繫著玫瑰圖案的領帶。看不出年紀的平板五官上,彷彿用雕刻刀切割出的細長眼睛,閃著神經質的光芒。用手梳理開的頭髮毫無油光,只要他願意,似乎可以變換成任何髮型。看起來好像是在哪裡修飾過的外表,服裝也像是借來的。有一種人不論穿上什麼都無法表現出自我,這個男人或許就屬於那一類。
「突然把您找出來,真是對不起。」
男人略微欠身說出第一句話。瑤子背對鏡子坐下。男人只要瞄一眼鏡子,即使不回頭,也能看清店內的樣子。當他的視線內有東西移動時,他的眼光就飄移不定,充滿戒心。
「我先自我介紹......」
男人取出名片放在桌上,瑤子接過來,看著男人的職稱:
郵政省 放送行政局 電波監理課 副座 春名誠一
瑤子也隨手取出自己的名片。當女服務生點好東西走開後,春名便將放在桌上的藍色信封無聲地遞給瑤子。
「本來應該先讓您仔細看過,再向您說明才對......總之,為了有助您日後採訪,我先盡量說明一下背景,讓您有個了解,再來看帶子。」
「這裡面拍了什麼?」
「簡單一句話,就是內部舉發。」
春名毫不遲疑地說,但似乎仍未放鬆戒心。瑤子打開信封袋看了一眼。是一捲巴掌大小、裝在透明盒子裡的數位錄影帶。
春名用大約剩下一半的冰咖啡潤潤喉,開始準備長篇大論的說明。
「說話快是我向來的毛病,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請您別客氣,立刻打斷我。」說完,他微微笑了一下。
瑤子坐正身子,準備洗耳恭聽。他不找台裡的製作人舉發,卻先拿來給剪接師,想必是因為瑤子以「事件檢證」獲得極高的評價吧。瑤子心中不禁興奮起來。
春名將嘹亮的聲音略微壓低,以只有瑤子聽得見的音量開始說明。
「首先,我要先說明我工作單位的狀況。您也知道,過去被稱為三流政府機關的郵政省,現在隨著多媒體的發展,已經被視為一流半的機關。」
聽起來像是基礎知識的演說。
「最初郵政省叫做遞信省,後來從遞信省中分出運輸省和現在的郵政省。當時,郵政省的工作只限於郵政、簡易保險,還有郵政儲金這三項。它不是政策機關,而是行政機關,在還沒有搬到霞關以前,位於麻布的狸穴,據說當時其他單位的官員還嘲笑郵政省是『狸穴村的三流機關』。郵政省的老幹部,有很多人很懷念遞信省時代的光榮,或許是因為強烈想要重新成為一流機關吧,他們拚命守住既有權利,不停做些小動作,想組織足以對抗運輸省或通產省的業界團體,因而製造了各種問題。最後終於給他們等到機會,打算藉著設立遠距離通信三局,搖身一變成為政策機關。據說當時的事務次長一開始就先通告職員『不准在單位內穿拖鞋』。在郵政省穿拖鞋或涼鞋上班,是從狸穴時代養成的習慣。如果一直保有這種鄉下人的習慣,永遠會被別人看扁,當作三流公務員。這是事務次長提出這項命令背後的原因。」
在他帶著苦笑揭露過去的種種內幕時,女服務生來了。春名閉上嘴,小心翼翼從鏡中看著服務生將檸檬茶放在瑤子面前後離開,才繼續說明。
「所謂遠距離通信三局,就是負責指導監督電氣通信事業的電氣通信局、負責多媒體的通信政策局,還有我任職的放送行政局。放送行政局在這三局中地位最低,然而隨著衛星放送的普及,已一躍而成郵政省內最有前途的單位。」
春名在言談之前,流露出身為十二官廳中第六大機關的一分子的自傲。假設他的年齡是三十七、八歲,推算起來,他進郵政省大概正好是省內開始大改革的時候。所屬機關隨著時代潮流脫胎換骨的樣子,一定讓年輕官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郵政省能夠有今天的地位,主要的力量來源,我想您也知道,就是號稱世界第一、實力雄厚的郵政儲金......以郵政儲金的財力為後盾,趁著日本電信電話公社(原日本國營電信局)的民營化,郵政省開始逐步成長。然後,便進入了多媒體時代,原本資訊產業隸屬通產省的勢力範圍,但為了爭奪龐大的利益,霞關各部會之間自然就掀起了戰爭......」
在強力的運作下,郵政省的氣勢日益升高。郵政省的人自信十足地說,通產省的功能將完全廢止,今後多媒體相關產業的政策應由郵政省一手包辦。對此,通產省只是冷笑回道:「說是這麼說,可是那些人畢竟是送信的嘛。」
「照我看來,雙方人馬都沒有冷靜地試圖解析問題的本質。有人說,多媒體是世紀末降臨日本的救世主,也有人說它是威脅業者的惡魔。就拿衛星放送來說吧,當地上還在為收視率爭得灰頭土臉的時候,電波卻已從天而降,讓大家目瞪口呆......」
瑤子不禁點頭表示同意。迎接數位多頻道的時代,忙於地上波放送的收視率競爭的傳播媒體,終於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今後收視率必須由上百個頻道來瓜分。
「總之,擁有超過三十萬名公務員的郵政省,如果這樣放任不管,一定會日益坐大,對日本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產生莫大的影響。對民眾來說,郵政省是和他們最接近的公家機關,因為要寄信件和明信片,多少會和郵政局有來往。郵局還有利息頗高的郵政儲金、方便的簡易保險和安全確實的匯票或現金袋......『郵局』這兩個字,充滿絕對的信賴感,我們只要抓住這一點加以利用就可以了。」
他的脣邊浮現自嘲之色,旋即又抿緊了嘴。
「這件事一旦公開,我可以預期會引起多大的騷動。不過,在這種職員踩著拖鞋走來走去的平民化機關,即使出現批判郵政省的報導,他們也只會驚惶失措,頂多去找郵政派議員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如果換成大藏或外務省的官員,一定會找上做這種批判報導的媒體要求道歉吧。我們就是沒有這種氣概。」
難道他是想告訴瑤子,她可以安心播出這捲檢舉錄影帶嗎?
「這裡面到底拍了什麼?」
瑤子已經受不了他滔滔不絕的說明了。
春名略微坐直身子。看來,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上個月,有個具律師身分的市民團體幹部,從事務所的大樓跳樓自殺。這個事件,您應該知道吧?」
如果是那件俗稱「市民團體幹部墜樓事件」的案子,瑤子當然知道。她還曾和赤松討論過,是否應該選為「事件檢證」的題材。就在他們開始收集相關影像時,正好發生副教授父女遇害的慘案,結果就把採訪重點放在那邊,錯過了報導這個事件的機會。
「我記得那個市民團體的名稱,好像叫『草根運動會』吧。」
「是的,凡是檢舉地方行政貪汙的報導,一定會提到這個團體。我想您也知道,地方電視台多半只負責播出母台的節目,而且由於和當地的行政機構關係密切,自然不會猛力抨擊地方政府。所以,據說像『草根運動會』這種團體,在地方上的勢力比媒體還強。」
「那個律師叫......」瑤子試著回想。
「吉村輝生。他以前參加過左派運動,是團體幹部中著名的急先鋒。」
三月二十日晚間九點左右,吉村律師從位於文京區白山一棟七層樓的大樓樓頂摔落地面,不治死亡。
根據家人的說法,吉村律師沒有任何嚴重到必須尋死的煩惱,墜落現場也有一些疑點,所以警方從自殺、他殺兩方面著手調查。
根據警方的報告,負責解剖的法醫說:「遺體右半邊的內臟受到嚴重損傷,所以吉村先生應該是右背先落地。」此點令人懷疑被害人是被人抱住、橫向推落的。從落下地點看來,死者的確是以橫向畫出弧形摔落。
此外,「草根運動會」也將吉村律師臨死前打的電話錄音及其分析交給調查當局。在事發前三十分鐘,吉村律師曾打電話給該團體的幹部。當時那個幹部正用電話採訪某經濟學家,並將訪談內容以電話內藏的錄音帶錄了下來。就在那時,吉村律師的電話插撥進來。
同事幹部:「喂?哪位?」
吉村律師:「我是吉村。」
同事幹部:「對不起,我正在講電話,我待會打給你。」
吉村律師:「我等你的電話。我會暫時待在事務所。」
談話內容就只有這樣。「草根運動會」對吉村律師的自殺持疑,將這捲帶子送去音響研究所,請專家加以分析。
首都電視台的採訪小組也趁這時與該幹部同行,訪問了聲紋鑑定專家。
--根據電話的聲音,您判斷吉村先生處於什麼狀況下?
「我分析過吉村先生平常的聲音,在團體聚會時錄到的聲音,一般周波數最高約為一百七十到一百九十赫茲。然而出事前的電話錄音,卻升高到四百赫茲。周波數超過平常的一倍以上,這顯示他的心裡非常激動亢奮。雖然在電話中聽起來很鎮定,實際上恐怕是處於力持鎮定、卻無法抑制情緒的狀態。」
--如果以過去的事件為例,在什麼狀況下會變成這種聲音?
「跟這個類似的聲紋,大概是韓航飛機遭擊墜落時機長的聲音。機身遭飛彈射中後,在被第二發擊中前,他曾向塔台發出最後的訊息。這個機長平常的聲音是一百二十五赫茲,墜落前的周波數正好是兩倍,兩百五十赫茲。也就是說,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態。」
吉村律師恐怕是在事務所遭人挾持,在凶器的脅迫下打電話給同事的吧。該同事在三十分鐘後雖曾打電話過去,但吉村並未接聽,所以當時吉村打電話到底有什麼事,仍是個謎。
春名繼續說明。
「警方還在調查,所以沒有公開。事實上,吉村律師當時沒有跟同事商量,自己私下在調查一件疑案。」
春名的視線移向瑤子身後的鏡子。有兩個穿西裝的客人進來,春名一直盯著他們,直到他們落座。
「一件疑案?」
「也許吉村律師擔心在調查過程中抖出『草根運動會』的名字,把同事也捲進去吧,所以在沒有掌握確實證據前,他並不打算告訴同事。只有吉村的私人助手,一個在徵信社工作的人,知道這件事。警方好像也是最近才總算掌握到調查的內容。」
瑤子急著想聽下文。春名當然不是在吊胃口,他只是害怕從自己嘴裡說出這件事。
「之前就有一所私立大學,為了取得衛星放送執照,和郵政省在檯面下進行勾結。在日本全國設立附屬高中、建立龐大組織的超級大學永和學園,計畫利用新的放送衛星,將散布全國的學園組織的基礎教育課程,以衛星和電腦終端機來進行。如果是通信衛星也就罷了,下次預定發射的放送衛星,因為電波中繼器有限,除了公益性高的空中大學之外,禁止民間教育機關使用......」
這時幸運之神來造訪了。預定一九九九年發射的放送衛星,根據今年二月的答詢,決定變更為數位式。藉由數位壓縮技術,頻道數比當初的類比式增加許多,即使將頻道分給公共電視、空中大學,還有東京各家民營電視台的母台,都還綽綽有餘。民間企業和教育機構終於也有機會了。
「剩下的就是資金問題。所以永和學園便打算買下既有的電視台。」
這個事件在半年前,透過同事剪接的新聞,瑤子也聽說過。
永和學園收購了一家以名古屋、歧阜、三重為據點,中等規模的地方台--中部電視台的股份。雖說只是地方台,但區區一所私立大學,竟然掌控電視台,牴觸了避免媒體集中的原則,使得郵政省對此抱持戒心。這本來可說是日本版的梅鐸事件(譯註:澳洲企業家,曾經企圖收購日本的朝日電視台。),但據說永和學園透過某郵政派議員不斷陳情,提供巨額的政治獻金,總算成功購足了中部電視台的股份。
「這下子硬體設備也有了、提供節目的門路也有了,就只剩下掌握頻道的問題。於是,校方再次藉助郵政派議員的力量四處奔走,試圖取得放送行政局的認可。郵政派議員找上放送行政局的審議官,拜託他在分配永和學園頻道的案子上通融一下,審議官雖然也想藉著勾結議員以求飛黃騰達,但是對於私立大學企圖買下地方台,取得衛星放送頻道,在全國發展空中大學講座的計畫,還是難免心生排斥,於是加以拒絕。結果,永和學園的職員也不知是否鬼迷心竅,竟然對審議官展開銀彈攻勢。
「這個人實在太不了解郵政省這個機關的特性。郵政省由於三大事業的地盤強大,勞工組織一直盯得很緊,向來是以內務調查嚴格而出名的公家機關。原本預算規模就小,雖說是熱門單位,但各項利權和通產、建設、厚生各省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總之,是個極難發生貪汙的乾淨衙門。所以,大家都認為以廉潔聞名的審議官不可能收這種錢,這種賄賂只會收到反效果。沒想到,不知是個人理財失敗還是家庭出問題,審議官竟然收下數千萬的賄款,連永和學園的人也吃了一驚。」
看來,將來的仕途,還不如馬上到手的現金令審議官心動。
「為了在金錢交易上力求謹慎,校方和審議官似乎都各自派出負責送錢和收錢的人。這件事被吉村律師察覺了。根據司法界的風評,吉村也不是什麼廉潔的好律師。說不定他打的算盤是,只要掌握一定程度的證據,便用他手上的情報當籌碼,向郵政派議員和永和學園收取好處......」
原來是靠勒索賺錢的流氓律師。
「總之,吉村律師和徵信社的人開始分頭調查。吉村律師調查永和學園負責送錢的人,徵信社的人調查審議官這邊負責收錢的郵政省職員。在這個過程中,吉村律師曾經受傷,經過兩週才復元。他並沒有報警,不過看來永和學園似乎在阻撓他的調查。」
在沒有查出官商勾結的真相以前,即使受到暴力脅迫,他可能也不想報警。
「你的意思是說,」瑤子急於下結論,「吉村律師是被大學那邊的人殺死的?」
「在墜樓事件剛發生時,我直覺上也是這麼想,可是後來看到一些畫面,我覺得就算凶手是另一方的人馬,應該也不足為奇吧......」
春名欲言又止,低頭看著裝有帶子的信封。
春名是想說,不是大學那邊的人,而是郵政省的人殺死吉村律師嗎?
「這捲錄影帶是我拍的。當我聽說吉村律師正在調查永和學園與郵政省勾結的事情時,我也開始採取行動。然而,郵政省內並不只有我一個人在採取行動。我發現有人一直在跟蹤吉村律師。那個人跟我一樣是放送行政局的人。跟吉村律師的行動比起來,我更不放心那個跟蹤吉村律師的同事。這裡面拍的,其實應該說是那個跟蹤者。看來,那個跟蹤吉村律師的同事,八成就是負責向永和學園收取賄賂的中間人。
「他不是政務官,職位是組長,表現並不優異,在局裡是有名的走狗人物。也就是說,吉村律師一直被自己試圖調查的人跟蹤。當我看到吉村律師跳樓自殺的新聞,立刻拿著攝影機趕到現場。在那裡,我看到了......」
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戰慄。
「我看到了我那個同事擠在陳屍現場看熱鬧的人群中。事出突然,我拍得不是很清楚,不過總算記錄在這裡了。」
「換句話說,」瑤子專心思考,「那個負責收受賄賂的官員,害怕事情被抖出來,為了保護自己,把試圖查出真相的吉村律師從樓頂推落......」
瑤子直視對方的眼眸深處,春名卻避開她的視線,嘴角流露出如同嚼砂般的苦澀表情。
「這是我所能做的極限。」他將裝著帶子的信封推給瑤子,「我的努力只能到此為止。我不能向上級報告,只能每天在同一個辦公室,看著也許是殺人犯的同事逍遙法外。我也不能報警。我有妻子兒女,我不想變成第二個吉村律師。最後,我只有選擇在匿名的條件下,把這捲帶子託付給你們這些從事媒體工作的人。」
「那我就看看帶子吧。」瑤子決定先看了帶子再說。
「謝謝您。如果您有什麼不明瞭的地方,請打電話到這裡。」
春名將瑤子原先收下的名片拿回來,在背面用筆寫下十個數字。那是行動電話號碼。
「請您不要打到辦公室。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知道了。」
瑤子將裝有錄影帶的紙袋收進皮包內。
「這下我可以鬆一口氣了。」春名露出卸下肩頭重擔的表情,「那捲錄影帶終於離開我的手上了。」
這個男人最近一定十分苦惱,好像不小心拿到炸彈一般。即使現在交出帶子,鬆了一口氣,心中依然七上八下,難以拭去不安。
「這麼說,你沒有拷貝囉?」
「就只有這麼一捲。」
「我會仔細看的。」
「每次看『事件檢證』單元,都讓我對遠藤小姐高明的剪接技術佩服不已。最了不起的是有決心、有氣魄。您對事件的見解和主張,從影像中流露出來,直打入觀眾的心底。」
「每天都是硬著頭皮趕時間。」瑤子頭一次展開笑頗。
「就是因為遠藤小姐,我才會把這捲帶子交出來。請您一定要查明真相。您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或客觀的事實,觀眾想要的,是您的疑惑、您的推理。也就是說,我們希望碰觸的是您心中萌生的東西。」
春名一邊慚愧於自己的膽小無力,一邊幾乎是熱淚盈眶地讚美瑤子。
瑤子知道自己臉上一定泛起了紅潮。
仔細想想,除了投書和電話,這還是她第一次親耳聽見觀眾的聲音。影像可以改變社會,這絕不是幻想。實際上,有許多例子可以證明,影像的訴求力在世界歷史上具有極大的意義。瑤子自己也認為,在副教授父女慘死事件中,自己剪接的影像多少促成了凶手招供。
然而,觀眾自始至終從未要求瑤子這些媒體工作者「改變社會」,也沒有懷抱任何不實的期待,他們只想要刺激,想要感受「副教授夫人是凶手」這股影像的魄力,感受這股震撼與驚奇,所以才會以收視率這種形式給予瑤子肯定。只要有數字肯定,不管內部如何勾心鬥角,她仍能勉強存活下去。這就是瑤子每天經歷的冒險。
她還不知道這捲帶子裡究竟拍了什麼。
然而,瑤子的十根手指已經渴望在剪接機上躍動,指尖的每一根神經早已開始暖身。
「一切就拜託您了。我等著看節目播出。」
春名取過帳單,先走出了咖啡廳。
站在店前的人行道上,也許是發覺下雨了吧,春名抬頭看著灰暗的天空。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充滿感傷地企盼著躲在雲後的太陽。
看來雨滴似乎只是錯覺,他目不斜視地沒入人潮中。
等帶子剪接好,播出之後,希望能再一次聽到春名的讚賞。為了那些說出「我們希望碰觸的是您心中萌生的東西」,且迫不及待想看節目的觀眾,瑤子希望能有最好的表現。
但是,瑤子後來再也沒聽過春名的聲音,再也沒有見到他。
朝著六本木方向加快腳步離去,顯眼的深藍色西裝上略有折痕--那是她最後一次看到情報提供者的身影。
在地下室一隅的剪接室內,瑤子將帶子看了兩遍。六十分鐘長的錄影帶內,總計收錄了二十三分鐘的影像。
連續出現粗粒子的模糊影像,起初令人心中產生一股奇異的騷動,逐漸被莫名的確信所支配。宛如在瑤子的心中,有株邪惡的植物獲得水分灌溉,轉瞬間快速成長一般。
看了兩遍之後,瑤子全身亢奮、難以抑制,將正在播映中心趕晚間新聞的赤松叫到剪接室來。她先把今天早上,一名自稱春名誠一的郵政官員突然打電話約她見面,交給她一捲內部檢舉錄影帶的經過向赤松說明。關於春名所提到郵政省的基礎結構和內部情形,她也盡量回想,告訴赤松。
聽著她逐步說明,赤松附和的聲音越來越短促,他雖然很專心地聆聽,視線卻頻頻飄向桌上的數位錄影帶。就像剛才的瑤子,他的眼神在懇求著:閒話少說,快讓我看帶子吧。
大致說明完後,瑤子說:「把門鎖上。」
赤松立刻跳起來,扭上門鎖。現在瑤子還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捲帶子。她從透明盒中取出帶子插入機器。
只要擠進五個人便會覺得呼吸困難的狹小剪接室,其中一側放滿各種機器,由控制器加以連接。從背面凌亂如冒出蛇一般的電線,該按哪個鍵才能將影像輸入哪台放映機,連台內職員也搞不清楚,所以到處都貼著指示操作順序的便條紙。
一開始的畫面,是在某個鬧區的街角拍攝的。畫面右下角的日期是三月五日。
大大的燈籠在陰暗的畫面中,散發著朦朧的紅光。
攝影機偷偷拍下一個男人佇立在全國連鎖的小酒館前的樣子。由於光線不足,只看得出色彩深淺,不過西裝應該是灰色的。身高大概在一百七十公分左右,風兒吹動他前額稀疏的頭髮,但完全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從他的小腹看來,年齡應該在三十七、八歲吧。
男人站在酒館門口的死角處,一根電線杆的後面,叼著不知道是第幾根香菸。可以看到他的腳邊有幾根菸蒂。
「這是用口袋大小的數位攝影機拍的吧。手晃得很厲害。」赤松說出他注意到的事,「不能再靠近一點嗎?讓我看清楚臉嘛......」
彷彿是聽見赤松的這句話,畫面映出了男人的特寫鏡頭。家用攝影機如果焦距拉進十倍以上,由於不是用光學而是用電力放大,物體的輪廓會變得模糊,畫面顆粒也會變粗。尤其在光線不足的地方會更嚴重。
鏡頭逼近到男人的上半身,可惜男人正好將臉轉向酒店門口,所以看不到表情,只能勉強看出臉部線條。
這時畫面出現變化。男人轉身藏在電線杆後面。鏡頭連忙追隨他的動作把焦距拉遠,變成酒館前的遠景畫面。在穿制服的店員目送下,三個男人掀起店門口的門簾走出來。
「最先出來的是吉村律師。跟在他後面,正在將收據放入錢包的,是最後和吉村通電話的同事。還有一個人不知道是誰,一定也是該團體的成員吧。」瑤子加以解說。
三個男人一起走向店前的人行道,躲在角落穿灰西裝的男人,開始以三十公尺的距離尾隨他們。畫面一直保持固定距離,跟在眾人後面。畫面一角掃過該地段的路標。瑤子用遙控器按下暫停。是「本鄉一丁目」。
「本鄉一丁目大概在哪一帶?」
「在後樂園遊樂場那邊。」瑤子攤開道路地圖給赤松看,「就在這一帶。這三個人接下來會走到面對後樂園遊樂場的白山路,然後只有吉村一個人右轉,往白山方向走去。他的事務所在那裡。」
瑤子再度啟動錄影機。兩個同事做個手勢跟吉村道別,朝水道橋車站方向走去。灰衣男子仍固執地跟著獨自轉向白山路的吉村。也許是跟蹤者的習慣,他走路時低著頭、弓著背。
畫面急速跳動。場所變了,日期沒有變,所以是同一晚。在某住宅區的一隅,灰衣男子在街燈下極有耐性地仰望著大樓。
「真讓人不舒服......」赤松不禁低語。在這裡,臉部還是沒有照到足夠的光線。
畫面隨著灰衣男子的視線,搖向大樓的頂樓。鏡頭停在七樓亮著燈的屋子。
「吉村律師的事務所就在那棟大樓。」
「就是他跳樓的那棟大樓吧。」
畫面又變了。日期是三月十三日。拍攝的地點還是一樣。七樓的屋子亮著燈。鏡頭從那裡拉下來,停在路邊一輛廂型車上。攝影機是從車後方拍攝,可以看到駕駛座上有個人影。車門突然打開,車內燈光突然亮起。灰衣男子走出車外,躲在車子後面,在路邊小便。大概是監視吉村的時間太長,讓他憋不住了吧。尿完之後,他抖動了一下身體,又回到駕駛座。
在這裡還是看不到臉。在暗影幢幢的畫面中,這只不過是另一道影子。
「看來春名只要有時間,就拚命盯著放送行政局同事的可疑行動。他拍到的雖然只有五日和十三日,不過灰衣男子一定每晚都在監視吉村律師。他在等待機會。」
「殺人的機會嗎?」
畫面又變了。同樣的地點,同樣是夜晚,路上卻充滿燈光--警車的紅色閃光。日期是三月二十日。警方拉起了禁止進入的繩索,看熱鬧的人圍了好幾圈。
「這是他死掉之後嗎?」赤松的聲音略帶顫抖。
「遺體被搬走,開始調查現場。注意,接下來畫面會搖向左邊,你要仔細看。」
赤松擺好準備的架勢。攝影機似乎發現了什麼,突然搖向左邊。然而鏡頭中只照出四、五個看熱鬧的人,並沒有捕捉到任何東西。
「你看不出來?」
「啊?看出來什麼?」
瑤子用遙控器倒帶,回到鏡頭向左搖之前的畫面,重新播放一次。她持續按著遙控器的按鍵,一格一格移動畫面。畫面一邊留下殘像一邊向左移。
「你注意看,下一個鏡頭開始的第三個畫面。」
畫面停住了。在圍觀的人群後方,有個滿臉鬍碴的男人,看不見臉部。隱約露出灰色西裝的肩部。第二個畫面,男人側過身,從圍觀人群的後方離去。略弓著背,背景縮成一團。第三個畫面,鏡頭向左橫切,攝影機沒有再繼續跟下去。
「殺人犯回到犯案現場......」赤松低語道。
凶手將吉村推下樓後,藏身於某處,等到警方開始調查作業時,又回到現場。也許是擔心在犯案現場留下什麼線索。聽到吉村律師死訊後,春名趕到現場,在圍觀的人群中發現自己的同事,連忙用他帶著的攝影機拍攝下來。
畫面突然變白了,原來接著是白天的鏡頭。日期是三月二十四日。在寺院內拉起長長的黑白布幔,擠滿了穿黑衣的人。這是吉村律師的喪禮。
春名的攝影機鎖定五個結伴到收禮檯的男人。依體型、裝扮和頭髮厚薄度看來,有兩個應該在五十歲左右,另外三人大約三十歲上下。攝影機移向前方,沒有拍到五個人的臉。
「春名在這裡也小心地偷拍,依此看來,這五個人八成也是郵政省的官員。」
「這些人之中或許就有殺死吉村的凶手......」
三個年輕的官員跟在兩名上司後面,向上香致哀的正堂走去。光看背影,每一個都很像跟蹤吉村的男子。也許是因為在這種場合吧,三人走路時都略微弓著背。
「郵政省的人怎麼會來參加吉村的喪禮?他不是在調查該省和永和學園勾結的事嗎?」
「根據這上面的說法......」
瑤子翻開一本周刊給赤松看,上面有兩頁關於吉村律師墜樓而死的報導。
「吉村似乎老早就和郵政省放送行政局有來往。三年前不是有傳聞,說放送行政局的次長藉參觀國外通信衛星發射狀況的名義,在拉斯維加斯花天酒地嗎?結果因為涉嫌假出差被撤職,當時檢舉那個次長的就是『草根運動會』。現在的次長和被撤職的前任次長,分屬對立的派系。八成就是現任次長將假出差的事告訴吉村律師......」
「是郵政省幹部利用市民團體,整垮敵對派系的人嗎?」
「這篇報導也只是推測而已。總之,吉村在郵政省內部是有一些管道的。所以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還是來參加喪禮了吧。」
「這麼說,這次吉村又利用這個管道進行調查,想要整垮審議官囉?」
吉村也不是什麼廉潔的好律師。春名的這句話再度在耳邊響起。吉村利用鬥垮次長時建立的人脈接近放送行政局的職員,試圖掌握該局與學園勾結的證據。
春名的攝影機鏡頭轉向掛在本堂的遺照。略胖的臉,似乎個性溫厚,看不出死者曾經參加左派活動,是消費者運動的開路先鋒。
「好,灰衣男子的真面目要出現了。」
喪禮的畫面即將結束,瑤子立刻預告下一個鏡頭。
畫面一轉。也是白天的鏡頭。警方的巡邏車和摩托車停在停車場,還有警局古老的建築物。這是負責偵辦吉村律師案件的小石川分局。日期是三月二十八日。三名男子從正面玄關走出。其中兩人穿著褐色系的雙排釦西服,另一人穿著灰色西裝。
「這是他們為了吉村事件剛接受完警方的偵訊。」
警方從和吉村合作的徵信社人員那兒得知他正在調查放送行政局,所以才傳喚與吉村熟識的郵政官員加以偵訊吧。
三人都一臉疲憊,在警局門口交談了幾句。灰衣男子似乎是上司。兩名穿褐色西服的男子向他行個禮,便快步離開警局。灰衣男子大概是將自用車停在停車場吧,朝著鏡頭方向走過來。看來,春名是在車中拍攝的。
畫面頭一次清楚照出拍攝對象的臉孔。
他頻頻撥弄額前被風吹亂的稀疏頭髮。鬍碴未刮的臉頰看來十分蒼白。他似乎跟瑤子一樣,屬於那種在室內工作的人。眼睛很大,大概因為疲勞的緣故,泛著黑眼圈,目光混濁無神。頰骨的輪廓和出沒在吉村身邊的神祕男子相似。紅潤的嘴脣彷彿舔過血似的,在畫面中特別顯眼。也許是因為走路有點駝背吧,他的身影好似一直背負著沉重包袱。
男人突然止步。畫面將男人從頭到腳完全攝入。他回頭注視剛才接受偵訊的警局建築物。過了一會兒,又將臉轉向這邊,表情略微出現變化。嘴角彷彿被線拉扯似地歪向一邊。看來似乎是在苦笑著說「真傷腦筋」。
他的笑容並沒有就此結束。
他盯著遠處的某一點,逐漸展露笑顏。不只是從苦難中解放出來的安心,還充滿一種「終於結束了,我的人生再也沒有阻礙」的喜悅,開朗的笑容洋溢著對未來的夢想。
短短兩秒鐘的表情變化,但那種笑容卻令看的人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竟然還笑......」
赤松略帶輕蔑地說。那是對於在不該笑的時候發笑的人所產生的厭惡感。
男人走向自己的車子。畫面轉成廣角鏡頭,可以看見停車場全景。騎摩托車的警官催油門的聲音聽起來很刺耳。警局職員蹲在停車場空地上,用油漆在板子上塗寫著。大概是交通安全之類的標語吧。穿著黃色洋裝,正在玩橡皮球的小女孩,探頭看著板子上的字。
男人坐進跟停在吉村事務所前同樣的深藍色廂型車。鏡頭目送車子開遠,一直到再也看不見時,畫面突然變成藍色。
所有的影像到此結束。
虛線的惡意
或許,你看到的,只是「別人要你看到的」真相……
編/譯者:劉子倩
語言:中文繁體
分級:普級
開數:25開15*21cm
頁數:320
出版地: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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