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連載

從鋼鐵之國逃出來的艾芙，和哥哥康拉德、男友狄恩、好友卡爾等人來到了危機四伏的迷霧之國。艾芙一心只想再回去救出被關在精神病院的母親娜瑞莎，半途中卻冒出幾個對異國人極不友善的迷霧之國子民──厄爾妖精──威脅著要槍斃這群不速之客……

……我儘量不讓自己太常想到母親可能已經死了，因為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胸口就真的一陣劇痛。娜瑞莎在勒伏魁夫最差勁的精神病院裡熬過十五年。她不會死的。我不斷重複這句話，像個宗教狂般全心全意地唸著。我的母親不會死的。當我回去時她一定在等著我。

忽然間我意識到卡爾皮包骨似的影子不再邁著大步走在我身邊，於是回頭一看。卡爾僵立在那兒，發著抖，他的鼻孔撐大，胸膛像猛拉的弦般不斷振動。

「卡爾？」我有些擔憂地喊，示意其他人停下來。

他的嘴唇向後扯，露出從人類牙齦長出的如剃刀般的牙齒，留下些微紅色的血跡和唾沫在嘴唇上。當貝緹娜轉向他時，這些痕跡同樣迅速地消失，但是他瘦巴巴的身軀依舊如拉緊的鋼絲般處在緊繃狀態。「有別人在這裡。」

狄恩斜眼朝灌木叢看一眼，再轉向我。「離開道路。」

「發生什麼事了？」貝緹娜從卡爾背後顫抖地喊著。

「馬上離開道路！」狄恩大喊，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拖進灌木叢中。荊棘勾住我的毛衣，劃破皮膚，擠出底下的血液，讓我疼得倒抽一口氣。

狄恩把我往下拉的時候，我看見卡爾、康拉德和貝緹娜躲進小路另一側的溝渠裡。淤泥滲進我的長襪，穿過靴子上的破洞，冰凍的水使我的感覺麻木。

「怎──」我開口，但狄恩把手指壓在我的嘴唇上。

一秒鐘後，我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展開，像花朵在月光下綻放一樣。刺痛感橫過我的前額，越過頭皮，沿著脊椎往下傳，感覺的觸手刮擦過我的每一根神經。

恐慌緊壓著我的胸口，讓我的呼吸減緩到幾乎停止，我心想，拜託，千萬別在這裡。不要現在。我知道那感覺從大腦深處噗噗噗地冒上來，熟悉得和我自己的心跳一樣。我的血液對鋼鐵起反應，卡爾嗅到的人所攜帶的鐵，嵌在尚未看見的機器中的鐵。伴隨著這個機械裝置一起出現的還有別的東西︰就是我父親在他的日誌中稱為法力的力量。而緊跟在法力後頭，由於機器和鋼鐵無可避免地纏結在一塊兒，因此瘋病會活躍起來。

打從我們在迷霧之國中行走以來，我的法力就一直安安靜靜的，但是現在可不同了。如今法力擠壓著我的頭蓋骨內側，威脅著要擠破頭骨。我的思緒紊亂，叫囂著要我放聲尖叫，將法力釋放出來，我用一隻手掌壓著前額，掌根用力按下去，命令自己平靜下來。在思緒背後是更邪惡的東西，它在觸摸我心靈的創傷的同時，邊爬邊咯咯地笑。讓我進來，艾芙。讓我秀給妳看……

我看見路堤上有塊尖銳的石頭突出來，於是把手緊貼在上面，讓石頭往下割過手掌。鮮血順著手腕滴下來，劇烈、明顯的刺痛把那些耳語給推回去。當其他一切都沒有用的時候，肉體的疼痛會平息我腦中的聲音。至少，暫時可以。

法力依舊擠壓著我的頭蓋骨，我更用力地抵住石頭，全副精神只集中在疼痛上。

在道路上，我們前方的樹木分開，吐露出兩個高而修長的身影。他們不是精靈，這點我能從他們沒有銀色的眼睛和尖利的牙齒分辨出來，但他們也不是人類。他們的動作太過流暢，有如環繞在我們四周的霧一般在樹林間滑行，而且他們的體型過於修長，太過瘦骨嶙峋。

厄爾妖精發現了我們。他們是住在迷霧的種族，狄恩的另一半血統，他們在自己的領土上發現了侵入者，正要過來驅逐我們。這是最樂觀的情況。最壞的情況是，他們是為葛雷．德拉文工作的厄爾妖精，我們將要被套上鐐銬，帶回勒伏魁夫。我低下頭把前額埋進泥土裡。不能發生這種事。倘若發生，那連我能保有自由和健全神智的一線希望都會幻滅。

狄恩緊握住我的手臂，每根指頭都刻下凹痕，事後將會留下青紫的印記。他正在吩咐我安靜別出聲。不要亂動。別洩漏了我們的位置。

結果，我不是搞砸的人。從小徑另一邊的溝渠傳來一聲潑濺聲，我知道只可能是卡爾。

「噢，該死，鋼鐵詛咒這一天！」我憤怒地發出噓聲說，掙脫狄恩的掌握，想要先搆到卡爾，搶在厄爾妖精採取什麼行動之前。我會施展法力，避免他們抓到我們，讓我們免於坐監，再多一天自由。坦白說，我不知道自己打算怎麼做。這個新艾芙想都沒想就行動了，將法力的尖嘯召集到腦袋的正前方。

在我來得及從藏身處整個人跳出去前，康拉德就突然衝出他那邊的溝渠，捉住我的兩手不放，把我拉到地面，壓制住我，我的膝蓋碰撞到碎石子，爆出劇烈灼熱的疼痛。

厄爾妖精用喉音發出的語言對我們大喊，我雖然聽不懂，但我知道有人大聲叫我別動。他們的腳步漸漸逼近，地面隨之震動，康拉德低聲對我說，一遍又一遍重複單一的詞。

「笨蛋，笨蛋，笨蛋。艾芙，妳真是笨蛋。」

「我們知道你們有更多人躲在那裡！」厄爾妖精用英文高聲說。「出來露面！」

「我會讓妳起來，我們就開始跑，沒問題吧？」康拉德貼著我的頭髮悄聲說。「盡全力快跑。跑就是了。其他人不會有事的。厄爾妖精不要他們，只要我們。」

我掙扎，試圖從他的體重底下掙脫出來。「離開我，康拉德！」我惡狠狠地壓低聲音說。「你並沒有讓情況變得比較好。」

「你們自己出來吧，」厄爾妖精命令道。「否則我們就會對樹叢開火，把你們的屍體拖回飛船去！」

「等一下！」康拉德大喊，抬起頭來。「我們不是精靈的間諜。我們只是路過。我向你保證，這一切都是沒有必要的。」

我聽見武器安全裝置咔噠咔噠的聲響，一靠近複雜的機器，法力就不斷撞擊我的頭蓋骨，想要讓機器屈服於它的意志。我的意志。但是那種事不行發生。厄爾妖精不能知道我擁有的能力，因此我抑制住法力，直到我認為自己快要爆發了。我甩開康拉德的手臂，覺得如果他再多碰我一秒，我就會窒息。

「我是康拉德．葛雷森，」康拉德宣告說。他現在站在我上方，兩手伸到旁邊，為了顯示他的手掌中空無一物，他張開我們兩人都有的長而靈巧的手指。「我以前到過這裡，我一直都是厄爾妖精的朋友，就像我父親亞契．葛雷森一樣。或許你們聽說過他？」

在我右邊，貝緹娜和卡爾從他們閃躲進的溝渠裡慢慢爬出來，貝緹娜緊抓住卡爾的手臂。還好他仍保持住人類的外形，但是做得不夠好。我可以看見長長的獠牙，黃色的眼睛，和爪子。我朝他努了努下巴，他趕緊收回食屍鬼的臉孔，五官呈波狀起伏，直到恢復成人樣。

既然我們被逮到了，我所能想到的只有我們如何能說服厄爾妖精，我們不構成威脅呢？我不會拋下狄恩、卡爾和貝緹娜，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康拉德想逃的話，他大可自己逃跑。我已經拋棄夠多人了。

「你，」厄爾妖精對康拉德說。「哦，我們全都聽過你的事蹟啊，康拉德．葛雷森。」

當這名厄爾妖精集中注意力在我哥哥和他的大嘴巴時，我乘機打量他。他長得瘦瘦高高的，兩頰凹陷，如繩子般的黑髮以脖子上的皮帶綁到後頭。他看起來像是死了好幾天的人類，皮膚帶點藍色，已經開始緊繃。在我還是名學生的另一個生活中，我們有些新生膽敢跑進安寧療護院所的解剖室。桌上的屍體，遭到食屍鬼攻擊的死者，看起來差不多就是這副模樣。

他握在手裡的東西差不多像十字弓的大小，不過有個球莖狀的尖端，一個玻璃球內含線圈，紅銅線繞到後面靠近扳機的大齒輪箱。我將在學院學到的知識匯總起來，猜測那是把電擊槍，裝有需上發條的靜電充電裝置。

「你以為可以雇幾個滑頭鬼，看你高興隨時偷渡你進出我們的邊界嗎？」領頭的厄爾妖精怒罵道。「你以為你這個膿包每次在迷霧走來走去，我們都不知道嗎？我們可不是蠢貨，人類，也不是野蠻人。我們看到你。也知道有人闖過閘門，我們知道我們的邊界並不安全。迷霧這裡任何一個誠實的居民都不會出去搶你的錢，任你死在沼澤地裡，但我們不歡迎你。」

我驚慌地抬頭看著康拉德。我以為幫助我們逃出灰岩──我們父親的房子───的厄爾妖精，最起碼不是罪犯。老實說，我原希望他們握有某種權力，康拉德則是利用他的魅力支配厄爾妖精達成他的目標，但是現在我明白我錯了。狄恩說過，滑頭鬼是為了違法的目的，偷偷利用閘門的厄爾妖精，他們絲毫不在乎如果濫用閘門，或者讓有害的東西跟隨他們一起通過，可能引起的後果。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為滑頭鬼並不十分清楚他們的所作所為，而且他們照管的人經常消失於無形之中。

簡而言之，我以為我們是受邀到迷霧之國。但是像我那麼了解康拉德，早該猜到他做了什麼偷偷摸摸的事。在那一刻我真可以掐死他，而且依狄恩、卡爾、貝緹娜臉上的表情來判斷，我懷疑他們之中有任何人會阻止我。

「聽著，」康拉德說，在厄爾妖精和他自己之間的空中比個安撫的手勢。「我確定我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你是個通緝犯，」厄爾妖精咆哮著說。「你們其他幾個都是非法入侵。每次你從鋼鐵之國或別的地方進到迷霧，你就提高了精靈找到入口，並跟著你一起闖入的機會。這裡也許是介於中間的國度，但這是我們的地盤。我們不要你。沒有厄爾妖精的許可就侵入邊界是嚴重的罪行。」他將包覆著皮革的手指移到武器的扳機上。「考慮到你對我們國土帶來的危險，依法，我可以在這裡當場把你給斃了。」

康拉德再向前踏一步。我想要大吼叫他別當個蠢蛋，但是我沒辦法發出聲音。我想抓住他就像他抓住我一樣，愚蠢而瘋狂地拔腿狂奔，但是我們背後的樹木沙沙作響，另外兩名攜帶類似武器的厄爾妖精走到小路上。誰知道可能還有多少個在林子裡呢？我靜止不動，心跳急促，恨自己猶豫不決。

「我們可以解決的嘛，」康拉德再說一次。「我有錢。」

「我們是軍人，我們為風港的人民工作，我們不要你的錢。」厄爾妖精點頭指指他手中的武器。「這是電擊步槍。或許殺不死你，不過會把你擊昏。現在留在原地別動，不然我就向你證明它的威力。」

「我說我們在這裡開槍打死他吧，」另一個說。「和滑頭鬼混在一起的下流胚子，八成本身就是人類的罪犯。我們不需要這種人在我們的土地上。」

兩名厄爾妖精舉起步槍。我張嘴大喊。康拉德或許是個十足的笨蛋，居然利用罪犯幫他進入迷霧，逃避督察，但他是我哥哥，假如我不得不飛撲到火線之前，我會這麼做的。

在我腳下一絆，還來不及採取其他行動之前，狄恩的身影就出現在我們和厄爾妖精之間。「別開槍。」

狄恩有什麼能耐阻止他們呢？淪為逃犯的一夥人能夠順利逃離妖精們的掌控嗎？而艾芙與生俱來的法力，又將如何幫助她度過接下來的重重阻礙，救回目前仍舊生死未卜的母親呢？精采刺激的《女巫字母》續集，你絕對不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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